楔子:
景泰七年,秋。
農作恰熟,太陽毒辣,農者辛之。
徐家有女,年十四,勞於田,亡於暑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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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賠錢貨,好死不死的這個時候沒了,我這幾畝田地可怎麼辦喲!”一頭發斑白卻臉色紅潤的老婆子手拿拐杖恨恨的敲打著地麵,時不時的用拐杖指著那躺在地上的一具年輕女屍,咬牙切齒的咒罵。
“娘,月牙已經沒了,您消消氣,給兩銀錢讓我葬了她吧。”屋中杵著木拐的中年男子躊躇了半天憋紅了一張臉終於是插上了一句話。
然而話剛出口,一拐杖就落到了他的頭上,打的他頭暈眼花,差點昏厥。
“錢什麼錢?!沒有!把她給我丟去亂葬崗就行,晦氣的東西!”
老婆子本就氣在頭上,這會子還有人跟她要錢,簡直就是捅了火藥一樣,當下就一拐杖揮了出去,也不管那說話之人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虎哥,虎哥你沒事吧?!”
麵黃肌瘦的肖氏本在抱著自己的女兒哭,這會子更是嚇的魂都沒了,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衝過來扶住了幾乎摔倒的徐虎,瘦弱的身體幾乎承受不住男人的重量。
得虧後麵就是牆,讓兩人踉蹌了兩步就得以穩住。
“我,我沒事……”徐虎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急促的呼吸了兩下才虛弱的應了一聲。
肖氏不傻,自然聽得出自家男人在硬撐,可是眼下又有什麼辦法?
自己體弱多病幫不了什麼,自家相公幾年前又被摔斷了腿,唯一能幫家裏做點事的就是可憐的閨女月牙了。
可是月牙白日裏中了暑氣,狠心婆婆不給休息活活讓月牙累暈,結果,結果……
想到此處,肖氏的眼淚珠子就斷了線似得流著,又因為屋中婆婆還在生氣,隻能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娘,月牙好歹給家裏做了不少事情,您就行行好,別讓她橫屍荒野……”
“錢錢錢!就知道錢!老娘養你們一家人已經是給你們天大的好處了,你們還想著問老娘要錢?做夢!”
徐虎緩了緩神,強忍著不適再次開口,哪知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又被老婆子當頭一拐杖,頓時就撐不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肖氏體弱,這下根本就撐不住,兩人一下子就挨著牆摔了個人仰馬翻。
“老三!”
“三哥!”
“虎子!”
急急忙忙趕回來的徐家老頭和另外兩兄弟一進屋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一時間屋中是雞飛狗跳,亂的不成樣子。
月牙是被吵醒的,隻覺得自己身邊有千八百隻蒼蠅一樣,吵的她腦殼兒疼。
頗為吃力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月牙費勁的睜開一雙眼睛。
悶熱的空氣讓她呼吸有些難受,眼前模糊的幾道人影漸漸清晰,一個老婆子指著正在忙活的一群人大罵,那張扭曲的臉將月牙嚇了一個激靈,意識頓時清晰了許多。
徐柳氏?奶奶?
來不及詢問一句這是什麼情況,腦海中陡然闖入的零碎記憶讓月牙倒吸了一口冷氣,覺得牙疼不已。
徐月牙,十四歲,徐家三房獨女,土生土長的村姑,這顯然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