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朝,林修就回到了謝府,他的心裏一直在擔心謝道運對此事的看法,一進家門便立刻前去請安了。近半年以來謝道運一直以身體不適為借口,閑賦在家。明裏是遠離朝政、閑雲野鶴,但卻從未離開過權力鬥爭的漩渦。林修行了禮,謝道運讓其坐下。隻見謝道運正在下棋,此刻白子與黑子處於膠著狀態,“修兒,你說,接下來該怎麼下?”雖說林修精通棋藝,但是對於這棋盤卻也不知所措,“還望父親大人指點。”謝道運拿起一白子,下到了無關緊要的位置上,“對於這種沒有辦法破解敵方的棋盤,最好的做法就是維持現狀。今日朝堂上的事我已知曉,你做的很對,不管怎麼說道原都被蕭長恭抓住了把柄,這樣一來,至少在朝堂之上還能保住我謝家的一些顏麵。”林修聽到此,方鬆了口氣。“隻不過,修兒,下次事前與我打聲招呼,我好從旁協助你。”“是,父親。”“時間不早了,趕快去見環兒吧,她很擔心你呢。”“孩兒告退。”
林修回到了自己房內,隻見謝環正在刺繡一幅百鳥朝鳳圖。自從去年重陽到現在,謝環整日待在家中或刺繡、或抄寫經文,林修雖不知道詳情但是也大致猜出一二。“娘子休息休息吧。娘子的眼睛這般漂亮,怎麼能整日做這傷眼的事情呢?”這還是林修第一次用這種口氣對謝環說話,卻沒感受到絲毫的別扭與忸怩,反倒覺得這正是他心中所想。謝環聽了,竟然麵紅心跳,一直以為平日裏的恩愛都是演給旁人看的,沒想到此刻隻有兩人的情況下他會這樣說。她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我已經聽說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了。隻是,你是如何得知叔父的事的?”“這話說來就長了。”林修將此事的前因後果統統告訴了謝環,謝環聽後沉默了一會兒,“相公,我們身邊有沒有他們安插的人呢?”這也是林修一直在擔心的,“娘子說的對,有時間我一定會找他問個明白。”
爨千夜與隨從們都被林修安排住進了林氏別院,這裏安靜,是非少,爨千夜很滿意。當日掌燈時分,林修從烏衣巷坐車來到了別院。一進房間便看到爨千夜正在布陣做法,隻是這陣法與儀式林秀從未見過。等了大約半個時辰,千夜才睜開眼睛。“林修公子,很抱歉。剛才我忙於做法事,沒有辦法中途停下,隻能讓你在這等候。公子來此,欲問些什麼?”“你倒是機靈,那就猜猜我要問什麼。”“人的心是這世間最難以捉摸的,莊子與惠子早已爭論過這個問題。”“沒想到你這個外邦之人,竟如此精通我漢人的典故。我想知道你為何要這麼做?”千夜笑了笑,“我所做的並不是為了你們謝家,而是為了我自己。”“什麼意思?”“爨氏族長的位置本來是我的,但最後卻被蘇夜搶走了。”“我聽聞爨氏族長是按占卜結果進行選擇的”,“這些玄妙的東西向來是信則有不信則無。有些時候,隻是為了讓濮部的平民對爨氏長期保持敬畏的障眼法罷了。爨氏內部一直爭鬥不斷,加之掌握實權,所以即使是濮部王也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現在的族長蘇夜自小就是個怪胎,後來甚至不知所蹤。”“一個大活人怎麼會不知所蹤?他去哪裏了?”“後來我才得知,在那段時間,他遊曆吳國、周國,甚至還與北邊的式族打過交道。五年前他突然再次出現,不久前族長,也就是我們的父親便與世長辭了。”“湊巧吧,畢竟天有不測風雲。”“但願如此,隻是原本我的父親欲要立我為接班人,但在離世的前幾天突然召開家族大會,把他立為了繼任者。”“的確有些詭異。但是這與你趟入吳國的渾水有什麼關係?”千夜起身,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我希望借助吳國的力量幫助我奪**長之位。”“千夜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隻是吳國曆代君主都滿足於偏居江南一隅,恐怕難以為你達成心願。”“這我知道,不過我也知道,吳國曆代君主皆受製於大臣,如果你成為那個掌控君主的大臣,一切不就都簡單了嗎?”“這話不可亂說,我隻是個商人之子,承蒙謝家才得到從三品的官位,哪敢再奢望呢?”“這還真不像修兄的性情。不能奢望的女人都敢動的修兄,還怕動不敢奢望的官位嗎?”林修吃了一驚,聽他的口氣,似乎知道自己與蕭宓的事情。“夜深了,我得趕快回府,不然我夫人會擔心的。”林修匆忙的坐車回府了。在車上,林修抬頭望了望車窗外的月亮,今夜月色朦朧,很適合飲酒作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