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兩人僵持間,門口處,突然傳來一道低啞的男音:“微臣參見皇上。”
白楉賢躬身施禮,低斂的眸中,卻並無謙卑之色。
“白小少爺來的好快啊。”君修冥劍眉微挑,不冷不熱的回了句,心裏微惱他來的可真是時候。
安笙已利落的攏好衣衫,脫離了君修冥的懷抱。
她來到白楉賢麵前,神色平靜的看著他,淡淡開口:“是來接我回去嗎?”
“嗯。”白楉賢點頭。
“那我們走吧。”安笙又道。
白楉賢溫和的一笑,脫下披風裹在安笙身上,擁著她肩膀向外走去。
安笙下意識回頭,便看到君修冥矗立在原地,疲憊的俊顏,落寞而憂傷。
院中,君雯將他們阻攔,她並不理會白楉賢,目光隻盯在安笙身上,聲音帶著薄怒:“站住!皇上為了尋你,三天三夜都沒有合眼,連早朝都罷了,若離你卻要跟著白少爺走嗎?”
“這是他自己的事,我沒逼著他來找我。”安笙低斂著眸子,並沒有看她,而是側頭對身旁白楉賢道:
“這幾日一直是兩位公公婆婆在照顧我,替我給他們些銀兩作為答謝吧。”
“好。”白楉賢點頭應道,吩咐管家取了銀票給那對老夫妻,銀票數額自然大的嚇人,老夫妻再次顫動了。
安笙與白楉賢離開後,君修冥從房屋中走出來,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他不得不懷疑安若離與白楉賢曾經有過什麼。
君雯迎上去,剛要開口,卻被他擺手製止。
“回宮吧。”他淡聲道。
君雯一肚子的疑惑,他不說,她即便是追問也無用,沮喪著一張臉跟在他身後向院外走去。
剛邁開兩步,君修冥突然頓住腳步,一口鮮血毫無預兆的噴出來。
“皇上!”常德大驚,兩指按住君修冥手腕,而後又是一驚:“皇上中毒了!”
君雯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中毒?怎麼會中毒?張太醫不是說隻受了皮外傷和內傷的嗎?”
君修冥冷然一笑,在君寧一掌向他襲擊過來時,他就已經察覺了不對勁之處,如若不然他又怎會摔下懸崖。
……
安笙坐上回客棧的馬車,緩緩離開,一路上,都十分安靜,隻有車輪壓過路麵發出輕微的嘎吱聲響。
她半合著眼簾,眸光空洞。思緒也分外的淩亂,對他,真的隻是朋友嗎?
而白楉賢坐在她對麵,靜靜的凝望著她。
安笙突然開口,語調依舊淡漠:“入城後將我放下來吧。”
白楉賢有片刻的呆愣,挑眉問道:“你要去哪裏?”
她平淡道:“回宮。”
安笙的回答,讓白楉賢一時有了怒意,他看著她,怒道:“你還回去做什麼?難道你還要做他的賢妃嗎?安笙,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清妍才是他心愛的女人!”
安笙抬眸,靜靜的看著他,清亮的眸中,掀起幾絲漣漪。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平靜的讓人憂傷:“師父,你想多了,我是去還公主的凰佩。”
當然,還凰佩不過是搪塞他的一個借口,因為此時皇宮裏的皇後早已讓她掉包。
她的身體疲憊的靠在車壁,眸光渙散而沒有一絲焦距,微揚著的唇角,含著苦澀。
忽然間她想起了顧佐儀,令她不明白的是,那種失去時的心痛為何會和現在的痛心這般相像?
安笙不敢相信,她與師父朝夕相處這些年,雖心生傾慕,卻不曾有過動心,她又怎會喜歡上一個惡魔!
白楉賢的聲音幾近失控。:“然後呢?你如何打算?別告訴我,你想回到他身邊。”
安笙無力的笑,一時間她也不知如何去回答,曾經她的確想過留在他身邊,以皇後的身份留在他身邊,但到現在她還沒找到留下的理由。
若隻是朋友,她為何要留在皇宮這個吃人的地方?但一切都晚了,因為她已經做了。
“停車!”白楉賢突然惱了聲。
車夫不知所以,匆忙勒緊了韁繩。
馬車尚未停穩,白楉賢已經跳了下去,車外,隻聽他又吩咐道:“送她回宮。”
馬車再次緩緩駛動,平穩前行,而白楉賢沒有上車。
安笙想,她一定是將他氣壞了。
師父以往其實很少對她生氣,這一次想必是真的惱怒了。
她唇角的笑靨逐漸消失,身體窩在車角,雙臂環住身體,視線淡漠的望著窗外。
安笙也很迷茫現在的自己,可冥冥之中,好像就是有股無形的力量,推動著她。
當她來到坤寧宮時,這裏似乎並沒有異樣,因此她也稍鬆了口氣,至少能說明半斤沒有被拆穿。
安笙直接步入了公孫淑媛的寢宮,推開了她的房門。
聽到動靜的半斤,警覺性的起了身:“是誰?”
這幾日她在宮裏一直提心吊膽,時時刻刻都擔憂著安笙的安危,她聽宮女長鳶提起,說是皇上與賢妃一起摔下了懸崖。
安笙本以為她睡了,卻沒想到這麼細微的動靜也能吵醒她,由此可見,她似乎做這個皇後,做的十分的不安。
半斤走近時,見是安笙,便立馬淚眼汪汪的撲了過去:“主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還能見到主子,真是太好了。”
同樣安笙的心裏也覺得真好,抱著她安撫道:“好了,這麼大的人還哭鼻子,我這不是沒事嘛!”
半斤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哽咽著:“我才沒哭呢,隻是眼睛進了沙子。”
安笙拍了拍她背,笑了笑:“嗯,你沒哭,我們家的半斤是最堅強的,才不會哭鼻子呢。”
半斤小臉上笑意盈盈,點了點頭:“主子,你不知道,這幾日我有多心虛,每次都險些被察覺,還好我機靈,用謊圓了過去,才騙過她們。不過看到主子安然無恙,我就放心多了。”
安笙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恩,在宮裏暫時別到處亂跑,小心行事,好好呆在自己的宮裏就好了,過幾日我便進宮來替代你。”
半斤已經厭煩了這個身份,嘟囔著嘴:“那主子一定要早些入宮,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主子為何寧願呆在宮外,也不願進宮了。
可是主子,往後你若真替代了皇後,那豈不是這一輩子都要用公孫淑媛的臉過日子?而且我們也要一輩子都生活在宮裏了。”
安笙嚴肅的問道:“半斤,你老實跟我說,你願意留在宮裏嗎?你若不願意,我不會強留你。
這些時日我也看出來了,你喜歡王良,對嗎?我可以讓你和他遠走高飛,過你們自己的生活。”
聽她如此說,半斤反而有些氣惱:“主子說什麼呢?我從浣鄴一直跟著你來到北盛,在這之間經曆了那麼多,我又怎麼可能不願意跟隨你?再說我才不會喜歡那個死板的人!”
說到後半句時,她臉色微紅,聲音也越發的細微。
安笙看著她,無奈的一笑,想想她身邊的確需要留一個能夠信任的人:“既然如此,這件事我們就先以後再說。”
話落,安笙望了眼外麵的上弦月:“好了,這天色不早了,你早點歇息,記得少說少問,禍從口出,要管好自己的嘴,明白嗎?”
“恩。”半斤自然也明白,轉而又問道:“主子打算如何處置公孫淑媛?”
安笙其實也還沒想好,沉聲說道:“暫且關押起來吧,她還不能死,一旦她死了就沒有她的血喂養易容的蠱蟲,如若不然我們也很快就會被察覺,待一切都安置好我再入宮。”
因為這易容的蠱蟲還得需要公孫淑媛的血來喂養,才能換成她的臉。
半斤送至門前,不放心的又說了句:“主子在宮外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嗯。”安笙將該交代的交代後,這也才離宮。
待她回到客棧已是深夜,但安笙還是迫不及待的去看了被剩下三個黑衣人押起來的公孫淑媛。
十個一等一的士兵,如今隻剩下三個,她心裏自是愧疚。
安笙遵守了諾言,將特意配製的解藥給了他們:“想必你們都知道刺殺皇後的罪名被人發現將會帶來怎樣的滅門之禍!”
三人自是曉得這其中的厲害,麵麵相覷了眼,決定還是先將解藥服下。
其中一人識趣的開口道:“你放心,從今日後,我們定當帶著家人遠走高飛,再不踏入金陵城一步。”
安笙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恩,離開才是正確的選擇,桌上這些是給你們的銀兩,足夠讓你們安安生生的過好幾輩子了,我讓你們離開金陵城,也是為了你們好。
你們服下的解藥裏我混合了忘憂草,所以離開這裏後你們將失去所有的記憶,從此這些事都與你們無關,走吧,你們的家人已經在城門外等著你們!”
三人雖然有些詫異,但也迅速清點了一下包袱裏的銀票,而後便拿著直接去了金陵城城外與家人彙合,離開了北盛的京都。
安笙暗自跟在他們身後,親眼見他們離開後,這才又返回客棧,此時的公孫淑媛仍還在迷藥裏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