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在西方人眼中,這是個不吉祥的數字,它代表了死亡,也意味著背叛,它是世界一切陰謀以及原罪的根源,它是惡魔在誘惑過無知的世人後遺留在人間的潘多拉魔盒。
東方人卻不相信這些,起碼明天不信奉上帝,他的內心甚至恨不得這些該死的偽神全部下地獄,一年前也就是剛剛過完他的十九歲生日,他的姨母再次被感召而去,帶走她生命的是癌症,二十一世紀的不治之症,恐怕是上帝也拿它沒有辦法。
第13個。
十三年他的身邊死了十三個最親密的人,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終於發現了自己身邊不時出現的種種不正常現象,每次在他將有親人去世的時候,他總會做同一個夢。
他又回到了當年那個無助的時刻,周圍的水淹沒了他的身軀,整個人都喪失了感覺,失去的不但是身體的控製權,更是精神的沉淪,那是一種無形的折磨,天神似乎也在考驗著他的承受力,每次他總以為自己一定會在那種空虛、窒息的奇特空間中瘋掉,那根本就是夢,但夢沒有那樣的真實,他知道,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精神在那一刻超越了肉體,進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那個世界對他來說隻有痛苦、悲傷,除此之外,還有無盡的絕望與……孤獨。
每次夢醒時分,身下的枕巾都浸濕了大片,他不知道那是酸楚的淚水還是身上掙紮後的汗水,但他知道,每一次醒來,他的心都像是被尖錐紮過,利刀劃過一般,他甚至聽到了嘀嗒嘀嗒的聲音,不用分辨,那是他的心在流血。
他以為,自己的心已麻木,既然不能違抗命運,那就屈服於它吧,明天?他雖然叫明天,可是他的生命中早就沒有了明天,有的,大概也隻是一片灰暗了。
但是,他錯了,他錯在低估了人性醜惡的一麵,命運之神似乎已經不願再玩這種貓捉老鼠似的遊戲,這一次,那個老雜種的目光,對準了明天的——
父親!
沒錯,是父親撐起了這個家,父親就是他的精神支柱,為他遮擋住了外邊的疾風暴雨。
但現在,這根擎天之柱終於倒塌了,倒在了別人的陰謀之下,在背後把他推進無地深淵的不僅有他的上司、那個無恥的斂財鬼,還有他平時最好的朋友、兄弟。
父親明海是個老實而堅強的男人,平時總是把所有的事情往自己的身上扛,這次突如其來的打擊,對他來說無疑是致命的,而父親又不善於表達,把內心中所有的苦悶都積壓在心中,以酒精來麻痹自己的思緒。
於是,父親成了第十四個祭品,這次從魔盒中走出來的——血崩。
突發性的腦出血瞬間奪走了他的意識,而為了挽救父親的生命,急切這些的母親隻有向外借取高息的貸款,隻是短短數天的時間,就花去了數萬元的金錢,但這卻遠遠不夠,而這時候,那個父親為之奉獻了一生青春的公司卻絕口拒絕了母親的借債,甚至提出了各種非理性的要求,而這也間接的導致了父親撒手西去,他,最終沒有熬過這最後一關。
但這並沒不是全部的完結,身體本來就不好且有先天性心髒病的母親,終於悲傷過渡也追尋著父親的腳步走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留給明天的除了負債累累以及一大堆爛攤子外,更多的是絕望與無助,對人情倫理的絕望,對自己今後生活的無助,但更多的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傷情。
對於剛剛二十歲的他來說這一連串的變故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社會也充分的表露了它那醜陋冷酷的一麵,事實再次告訴他,人與人之間永遠也不會出現感人的畫麵,那隻是電視上騙人的無聊把戲。
二十年的生命旅程中故去了十五個至親,這對他來說確實太過於殘酷,沒有經曆過社會曆練的明天雖然在心理上比大多數的同齡人要成熟許多,卻也不過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少年郎罷了。
他的精神以及趨於崩潰的邊緣,終於,在一個雷雨夜,獨自在家的他終於送走了追上門來的債主,當然代價是麵目全非,鼻青臉腫,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跟他講道理的,他的年紀恰好成了眾人欺負他的最大理由。
忍無可忍,或者說已經生無可戀,他已經對這個冰冷的社會充滿了怨恨與無奈,他的力量太渺小了,即便想要報複那些人也心有餘而力不足,如今的社會可不是拿著一把水果刀就能橫行的年代了,沒有財力、物力、權力,根本就是一事無成。
他——隻是一個弱者,一個孤獨的可憐蟲。
既然不能抗拒命運,不如提前結束掉自己的生命,也許,在自己死後,降臨在自己身上的詛咒就會被破解,那樣的話就再也不會有人因為自己而死掉,自己也不用再傷心,不需要再麵對著這個惡心的世界,一切都清淨了。
甩掉了無用的掙紮,任身體被周圍波動的水流翻騰,卷著他漂向未知的深淵,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大量的河水爭先恐後的順著他的口鼻鑽入了胸腔,明天已經麻木了,他甚至感受不到絲毫的痛苦,哀莫大於心死,也許,說的就是他現在的處境吧,放棄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權。
溺水!獨人!天地一孤鴻!
隨他便吧,該死的賊老天,你這回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本大爺再也不陪你玩了,當年莫名其妙撿回了一條小命,這些年來換回的代價也算是足夠了,想拿走就盡管來好了。
事實上明天的內心中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是個好人,就連一點的邊都不沾,也許外人的眼中他是個性格內向、沒有脾氣且很好相處的乖寶寶,但隻有他知道,自己的心中駐紮著一個魔鬼,數年來的遭遇早讓他的性格變得極端的偏激,認定了人性本惡的醜陋現實。
好在他的這種因子隻是隱性的,他雖然激憤卻並不盲目,知道自己隻是個可憐的窮小子,沒有殷實的家庭環境,也沒有任何的優點,長相隻能算是中等,就算是想憑身體吃飯也沒有這個本錢,隻要不是眼睛有問題,女人都不會看上他這樣的人,也是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了卻至今未曾戀愛的一個原因吧。
越是這樣,他心中的黑暗元素越加沉凝,它們已經增長到了一個極限,缺少的隻是一個引子,一個釋放出那隻魔鬼的導火索。
如今,機會終於降臨到了他的頭上。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萬年。
雖然沒有做過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壞事,但他也絕對與好人之稱號無緣,所以,明天的這條小命又幸運的撿了回來。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身周一片黑暗,身體上除了全身各處不時地傳來的抗議外半邊身子仍舊泡在冰涼的河水中。
大約過了半刻鍾,明天終於確定這裏不是地府而自己自然也沒有掛掉,劫後餘生的人們心裏總會出現巨大的反差,起碼他現在的心中對於死反而不那麼的強烈了,至於身處異境的害怕?得了吧,就連死他都不怕了,還怕這個,見鬼去吧。
黑暗中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呆了多長時間,明天也大致摸清了周圍的地形,很顯然這裏是在地下的某處,因為自己當時跳河,選的就是江河最危險的一條河段,據老人說很多年前,這裏因為有地下暗流,曾經淹死過很多人,看來,自己當時身上隱約感受到的拉扯之力就是那條水下暗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