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個小三子才抱了一小壇酒,慢吞吞邁步上樓。走到桌前,氣呼呼將酒壇一墩,道了一句:“最後一壇了!你那柄破劍也就值這麼多了!”說完,眼睛還瞟向端坐桌前的軒轅不滅,似乎想要問他是否要酒菜。
軒轅不滅眼睛都沒有望他一下,眉頭卻皺了起來。丁處一忙道:“你快走吧,這裏不用你招呼了!”那夥計才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軒轅不滅道:“自詡正派的修道之人,對於魔門眾人狠辣無情、動輒殺人最為痛恨。但又自知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而人界更是六界中最低的一層,王侯將相,販夫走卒,皆螻蟻不如!為何還要打著誅魔衛道,除暴安良的旗號呢?真是可笑之極。”
丁處一又倒了一大碗酒,一口喝下,笑道:“或許是心中不安吧!”
軒轅不滅眼中精芒一閃,卻並未再開口說話。
丁處一悠然道:“古往今來,修仙之法層出不窮,數以千百計,但是成仙了道之人有幾?無論生前如何煊天赫地,藝業驚人,無法成仙的話,都是被抹去記憶,重新投胎。唯一不同的是,投胎之後,大忠大善之人與大奸大惡之人,歸宿不一吧。所以就有些人盡力行善,以求心安而已。”
軒轅不滅道:“孰為善,孰為惡,何以辨別?今生為魔,來生為道,或者今世為人,下世為獸,六界生靈,循環往複,不增一分,不減一毫。更何況在其他五界眼中,人界諸生靈如同螻蟻,生生死死根本就不值得半分憐惜!”
丁處一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大道有常,奈何人莫明之;天網恢恢,疏而不失;行善為惡,難過本心。”
軒轅不滅冷哼一聲道:“亙古之內,六界之間,諸法皆難長久,唯強者恒強!昔日若非有人族消耗獸族力量,蚩尤早就占據天地,何時輪得到神界發號施令,為六界之首?但人界又得到什麼?依然是神界眼中的螻蟻而已!這就是所謂的天道?”
丁處一連盡兩碗酒,灑然道:“強者為大,前輩所言不虛。否則我丁處一也不會坐以待斃,無計可施了。”
軒轅不滅淡然道:“本魔尊曆經百戰,除赤陽子外,你還是第一個勘破生死,率真自然之人。以你的修為,當做不到這一點。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你恐怕已生無可戀。”
丁處一喝完最後一碗碗酒,長笑道:“丁某雖然從未將自己看做正道中人,也確實生無可戀,不過也不想被前輩吞噬掉元嬰,助紂為虐。此處地方狹窄,我們何不另覓地一戰?”
軒轅不滅雙眸精芒一閃,並未作答。丁處一哈哈一笑,長身而起,灑然邁步下樓,軒轅不滅未見任何動作,也飄身而起,隨即跟上。
那位枯瘦的老者居然連半個字都未能聽到。
丁處一走到櫃台前,凝目望了當做酒資抵押的那柄長劍,苦笑搖頭,邁步走出江月樓。王掌櫃冷哼一聲,理也未理。
軒轅不滅卻是停下腳步,左手一展,一個閃著雪亮光芒的圓球落在櫃台上。開口道:“這東西權作酒資,那柄劍拿來。”
王掌櫃見這圓球非金非銀,卻是熒光湛然,奪人雙目,又見軒轅不滅氣勢懾人,富貴非常,想必這東西是一件異寶,昏花的老眼閃過亮光,取過賬本遮住那個圓球,立即從架上取下那柄長劍遞與軒轅不滅,還滿臉堆笑道:“謝這位大爺,您慢走!”
軒轅不滅邁步走出江月樓,將手中長劍拋向在路邊牆角等待的丁處一,道:“若無此劍,你我以戰將失色不少。”丁處一接過長劍,啞然失笑,隨後疾若閃電彈身而起,眨眼間已經到了百餘丈的空中,向西方禦空而去。
街上的行人居然一無所覺。
軒轅不滅似甚為滿意,倏地消失在原地。
王掌櫃見四下無人,才拿開賬簿,凝神打量那光芒閃爍的圓球。突然,一陣強烈之極的白芒閃起,隨後是“轟隆!”一聲巨響,驚天動地。
碎石瓦片紛飛,煙塵遮天,整個江月樓居然被炸成粉碎,原地出現了一個約十丈大小,深達兩丈的巨坑!周圍的行人房屋也未能幸免,被激射的瓦片木屑穿透,頓時屍橫遍地,屋倒房塌,方圓三十丈內,頓時成了一處人間地獄。
爆炸響起時,一個瘦削的身形穿牆而出,兩三個起落間,逃到二十餘丈外,又運功抗拒飛來的碎瓦,正是那位凝神注目軒轅不滅的老者。盡管他隻是受了輕傷,卻是麵無人色,身軀顫抖,嘴裏喃喃道:“果然是他!天下再無寧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