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畫從教授家出來,我看著手裏不算薄的信封,心裏一陣苦笑,得到了這點收獲,但我並不像上次一樣欣喜,因為有更不讓我不開心的事圍繞著我,就是周童,和他相比,這點收獲越發讓我覺得心神難安。
我漫無目的的溜達著,思前想後的琢磨到底要不要去看看周童?就算是好朋友的關心?但顯然,我並不能被小蜜蜂拿做朋友來看待。況且,現在周童或許也不拿我朋友,因為他應該已經完全不認識我了。那我的出現,是什麼樣子呢?正當我胡思亂想煩躁不安的時候,小芝打來電話,說:“小北,在哪呢?今天周童出院,我們去看看他吧?”我支吾著說:“這。。。。。。”她頓了下接著說:“沒事,我們就是看看他,總之你不要胡思亂想,那家夥腦袋受那麼大創傷,恐怕連我也不記得了。好了,就這樣吧,下午我回家接你。”說完,她急匆匆的掛了電話。很顯然,小芝已經知道周童暫時失去記憶的事,但是她體會不到的是,如果自己曾經最熟悉的人,拿一張漠然的臉和疑惑的眼神看著你的時候,心裏是多麼的無助和苦楚。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剛才在顧教授家他意味深長說的一句話,“無論是什麼時候,都不能放棄希望,即使它很渺小。”是的,我一直沒有想要放棄,因為我始終有所奢望。
回到家,我鬼使神差的翻騰出我以前的衣服,一股腦的都扔在床上,看著發愣。
準確的說,是我和周童在大學時一起逛街時候他給我買的衣服。我記得他當時特憨厚特深情的對我說:“小北,我要讓你打扮成最最漂亮的姑娘,”他停頓了一下,表情極其痛苦的接著說:“盡管你底版不太好。”
記得有一次逛街,我在一家店裏看上一件短風衣,我激動的試了又試,最後一看標價,九百八。我撇撇嘴,失望的拉著周童走了。或許他看的出我很喜歡,但是買不了,失望可想而知。
有錢的時候,找不到自己喜歡的東西,買不到,會失望;但沒錢的時候,如果找到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卻買不了,更失望。
周童顯然看出了我的渴望。嘿嘿傻笑。幾天後,我在無意中看見他在校園門口擺起了地攤,賣各種小飾物,隻見他坐在馬路牙子上,一邊縮著腦袋,一邊拉著過往的同學說,同學,看看吧,這個多好呀。記得那次也是冬天,天很冷,他一邊哈著手一邊數著錢包裏的錢的時候,我哭了。這恐怕是我第一次為我們感到心酸。
第二天,他身邊就多了一個人,陪他一起叫賣,一起數錢,這個人就是我。
後來,當我穿上那件價格不菲的風衣時,他顯得比我更激動,像個傻小子一樣圍著我一個勁的轉悠。
現在,我幽幽的看著這件風衣,穿上,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和當年一樣,隻是周童此時此刻不在我身邊轉悠了。我走到陽台。心想,生活總是讓人措手不及又感到順理成章。
起風了,我裹了裹衣領,仿佛看到我落日般的憂傷像林中飛鳥一樣快速的穿梭,一樣的落寞悲啼。
我發瘋似的轉身奔回屋子裏,把所有與周童有關的東西一股腦的統統裹在身上,包括那雙洗的發白的卡通圖案的棉襪子。
我端坐在床頭,呆呆的望著鏡子裏自己的模樣,潸然淚下。
我趴在枕頭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夢裏的周童精神抖擻,穿著我送他的那件洗的發白的格子襯衫。山腳下,陽光下,周童跟將軍似的衝我揮了揮手,上!我就樂顛顛的跟他屁股後邊往山上爬,山道上腳邊的花五顏六色,並且形狀各異,居然有方形的,六邊形的。我正納悶時候,周童不見了,一抬頭,隻見那家夥站在山頂上衝我揮手,一臉的燦爛。我加快腳步,蹬蹬蹬的往山頂爬,不知爬了多久,始終爬不到周童的身邊,我急得哇哇大哭。
“小北,幹嘛呢你?怎麼睡著了?穿著衣服不怕著涼啊?”小芝裹著厚厚的羽絨服一邊推醒我一邊嚷嚷。我起身洗了把臉,就被小芝拉著出門了。不用問,是去醫院。去周童住院的那個醫院。
我突然明白了。其實我一點不恨周童。他就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我的孩子。再令我失望也還是親的,親到骨子裏那種。我覺得,這個世界上,隻有我可以為他做任何事,甚至是拿我這條命做任何賭注。曾經周童捧著我的臉問我,如果有一天分開了,你會怎麼樣?我毫不猶豫的說,我估計會難過死。恐怕這是我倆最煽情的一次對白。
現在,我盡管沒有因為難過而死,不過我也沒有好好活。起碼我活的不好。
記得有一次周童喝高了,他推開我的手,瞪著眼對我說,他可以走直線,不要我扶。僅僅一百米,他就被我鄙視了無數次。
我始終覺得周童的離去,一定有他的難處。我始終相信他是身不由己,就像他喝醉酒之後無法直線行走是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