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李錦很想安慰喬喬，想跟他說一定會找到真凶救她出來，可這又有什麼用，盡管李錦並不後悔自己將喬喬逮捕入獄，因為這是他身為捕快的職責，他也不後悔逼迫吳美枝說出真相，可是當看見喬喬那極盡悲涼的眼睛時，還是感到一股股往外冒血的心痛。真相的殘酷超出了他的承受，更何況是飽受摧殘的喬喬，一個可憐的無依無靠卻還是盡心盡力去活著的女子，李錦的心感到一陣又一陣的緊縮，既然喬喬本就是凶手那當時抓她的時候為何又要極力掙紮否決呢，如果不是那為何在縣衙又一幅碎石等死的模樣。對於身陷囹圄的喬喬來說，這一刻也並不好過，她曾無數次在夢裏看見母親，就像小時候一樣拉著母親的手一起下地幹活一起挖草藥，可母親的手總是悄悄地就消失了，沒有一點痕跡。可就算是這樣喬喬還是抱著希望，希望有一天能夠找到母親，她就再也不會孤零零的一個人。可當她真的看見吳美枝那一刻起一切都變了。任誰也不能承受一直侮辱自己的惡人竟是母親拋棄自己去追隨的丈夫，心心念念的弟弟竟是惡人的孩子，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惡心，可是喬喬已經吐不出來了，隻有無窮無盡的空虛，如蠶絲一般把自己團團黏住，越掙紮就越緊。所以喬喬把什麼都放棄了，什麼也不必再問，曾經堅持多年的夢想在初見麵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粉粹，最好的方式就是永遠不見，互不相識。可是，這世間最恐怖的莫過於……言信馬不停蹄趕回言府，一切都太過突然，根本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是陰謀，巨大的陰謀。注定不安的夜，每個人都沉浸在不能撫平的傷痛之中，言信將自己卷縮在書房的角落，像是沒有肉體隻有一片黑色的影子，發不出聲響，沒有存在的痕跡，滿心的苦痛，唯有靜默。言信似乎明白了喬喬為何總是喜歡把自己縮成這個樣子，正如現在無法麵對現實的自己。曾經苦苦追尋的真相就是母親的謊言，對父親的怨恨隻是母親複仇的手段，自以為是的為母報仇不過是滿足自己荒謬的理想，等到真相就擺在麵前時一切都變成了笑話，原以為一切都已經成為過去的時候，自己最信任的人卻在自己麵前殺死了最愛得人。現在她什麼都無能為力。“你來做什麼”遠處的黑影像個失落的孩子，言信厭惡的問道。“你知道為什麼你的名字是一個信字嗎”言義生站在書房門口，佝僂的身在依靠在門框上仿佛隨時都要倒下去一般軟弱，月光照在他蒼老的臉上反射出殘敗的光芒。“你想說什麼”“言而有信，你母親將對我的期望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你該恨的是始終是我”“是啊，始作俑者，那又能怎麼樣，能改變什麼，如果母親沒有遭受那些痛苦，如果我早就知道母親的謊言，如果一切都還來得及”“孩子，沒有如果了，也沒有從前，從前是屬於我與你母親的從前，不管從前發生了多麼不能承受的事，你都要重新站起來，因為你是我們的希望”笑聲與哭聲讓言信像是黑夜發狂的鬼魅“還有什麼希望，還要什麼希望，死的死，抓的抓，這就是你們給我的希望”“好孩子，總一天你會長大的”那是言信第一次在月光下看見言義生的背影，已不再硬朗的身體被風吹的有些發晃，那是言信從來沒有感受過的荒涼。2喬仙兒與秦暖青的喪事同時進行，應言義生的主張，一切從簡，言信對此並不反對，在這個時刻恢複言府一家的平靜生活就已是難能可貴，其他的不過都是給別人看熱鬧罷了。言信和他父親商議將喬仙兒的骨灰送回喬家村，畢竟那裏才是本來得地方，言義生點點頭。一個月後小牧跟隨言義生負責回喬家村為喬仙兒守靈，言義生說從今以後再不會踏進言府一步，希望在最後的年月裏可以一直陪伴在喬仙兒身邊，並且一再說明不需要任何人侍候，言信無法隻好讓小牧重新回到自己身邊。小虎跟隨言信安置好暖青的後事以及府上相應事宜，並帶暫時他掌管言家在的全部藥鋪，言義生突然丟下一切讓言信根本無暇完全顧及，卻又不得不一把接起來。一年後言府終於有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隻是再也沒有了那些熟悉的身影和聲音，言信看著初升的太陽，不禁想母親所說的那個黑夜逃亡的母子，也是在第一縷陽光下被抓的，如果當初沒有抓到他們，或許今天的一切也都不會發生……。“言信，你真的要回去看看”“你怎麼起來了，我扶你回去歇著”言信扶著已經三個月身孕的喬小牧向臥房走去，三個月的身子正是鬧得最厲害的時候。“後天就是母親的忌日，我也想一並看看父親，明天我先去看看暖青，你就在家安安心心養胎”“嗯”喬家村的夜晚還是那麼明亮，滿天的繁星就是無數雙眼睛眨個不停，不到清晨看見陽光，星星們是絕不會輕易消失，就像是調皮的偷鳥蛋的孩子，不待大人追到身邊是絕不會從樹上下來。喬喬家的房頂因為夏天的幾場大雨已經漏了幾個大洞，不過院子裏的海棠卻躥高了不少。不知道是誰家的調皮孩子把喬喬臥房的窗戶打爛了，言信想，總有一天什麼都會消失的。喬仙兒的目的就葬在書齋旁的葵花地裏，那是喬仙兒生前最喜歡的花，每天都追著太陽，像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言義生在喬木男的攙扶下費力的挪到墓地，若是沒人扶著隻怕隨時都要被山裏的大風吹倒。“言信哥哥”“木男，都長成男子漢了”言信隻覺得眼睛裏看見的全是喬喬。“我都十五歲了”“是嗎，都十五了”“言信哥哥你不是說姐姐回來看我嗎，她是不是還討厭我”“你姐姐……喬喬去陪你母親了，你母親年齡大了，身體也不好，你姐姐孝順，去照顧她了”“我就知道姐姐不會不要我和母親，當年小虎哥哥也是這麼告訴我的”“你說什麼，喬小虎，他找過你”言信深吸了一口氣抓住喬木男的胳膊用力的搖了搖。“是啊，小虎哥哥找我要那把彎刀，說隻要有了彎刀就可以讓姐姐不再生氣，還告訴我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連母親也不行”“你再說一遍”“小虎哥哥說是你讓他去拿彎刀的，怎麼了”言信離開喬家村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這事這個夜晚沒有一顆星星。他想起了喬喬臨行刑前對他說的話“好想回到小時候，回到那顆柳樹下，你在爬得老高老高給我掏鳥蛋，你知道嗎言信，臨來熱河之前我特意去了一趟，那顆柳樹上又有新的鳥窩了，不過是在樹頂梢，你一定不敢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