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就已經有了信心,早就料到了會有今日。
可,這一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快呢。
日子淺了,這酒的味道,還真不夠醇厚。
一壇子酒兩人還是喝光了,林二春歪倒在桌子上,口中含糊著什麼,他聽了一陣,隻能勉強聽到幾個詞,竄起來,不知道是她在問他呢,還是在陳述。
“我們是一輩子的朋友吧。”
牟識丁笑了笑,又對著她發了一會兒呆,她好像睡著了,他伸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腦勺,“胖丫”
無人應答。
雅間裏沉默了良久。
“對不起。”他又,“我想不到別的辦法了,我……”
回應他的隻有她輕微的鼾聲。
他將林二春背在了自己背上。
大庭廣眾之下走了出去,不理會旁人的目光,泰然自若,比以前那次淡定多了。
走到街角,有人過來迎他,他聲道:“跟侯爺,人來了。”
埋在他肩頭的人突然往上蹭了蹭,巴著他肩膀,嗚嗚哇哇的吐了一陣,牟識丁無奈的站定,她吐完了,在他身上尋了個幹淨的地方擦擦,又睡了。
林二春睜開眼睛的時候,牟識丁正背著她沿著河岸走,未正時分的陽光經過河麵的反射時不時的落在她眼皮上,有點兒刺痛,有點兒難受。
河麵上聽著不少船隻,不遠處就是吵吵嚷嚷的韓莊碼頭。
隻是點兵台被人遮住了,什麼也看不見。
隻能看見烏壓壓一圈人,聽見嗡嗡嗡混作一團的議論聲,總算從其中辨別出來一點信息:“顧淩波來了!童柏年沒來,那個孩子不是他孫子,還是他不在意?”
林二春抬起頭來,問牟識丁:“阿牟,要帶我去哪?上船嗎?”
牟識丁頭也沒回,隻道:“胖丫,你繼續睡會吧。”
林二春看著他後腦勺,道:“東方承朔在船上嗎?阿牟你,我這叫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呢,還是叫引狼入室?”
牟識丁身體一僵,扭過頭來,就見林二春繃著臉,眼睛有點兒發紅,但卻很有神,就算醉過,這時應當也是清醒的。
“胖丫,你什麼呢?”
林二春摟著他肩膀,並不回答,隻是低頭在他肩膀上用力的咬下,她似乎要扯下他一塊肉,牟識丁吃痛,胳膊一鬆,林二春順勢就從他背上下來了,往後退了兩步。
等牟識丁回過神來,就見一群人圍了過來,等接應他的人回頭看過來的時候,林二春已經被人護在中間了,她隔著人群死死的看著牟識丁,然後麵無表情的轉過身去了,道:“走吧!”
牟識丁下意識的喊了她一聲:“胖丫!”
林二春頭也沒回,她所有要的話都在酒樓的雅間裏完了,她給過他無數的機會了,再也沒有下次了。
明知道她厭惡東方承朔,跟他有仇,卻悄悄將她帶過去見他,明知道她成親了有了孩子,生活滿足,卻還想毀掉她的生活,這種朋友不要也罷!
如果不是幺以前在戰場上見過他,認出他的身份,如果不是他這次遊曆跑回老家去,路上碰見牟識丁,跟著他去了涼州。
還不知道她會落得什麼下場。
而牟識丁也不知道喊了之後,還能什麼。
東方承朔的人去追,他呆呆的站在原地,變故來的太快,他想不出來究竟是哪裏出了錯讓她有了防備,他離開瓦剌部十年了,輾轉多地,她不可能還查的到他的真實身份,有時候他自己都有點恍惚,他還是綽羅斯的子孫嗎?
可再回想她今的那些話,牟識丁苦笑,恐怕,還不是一時半會就懷疑他的,真不是他多心了。
他一直在愧疚,沒想到她早有戒心。
這麼也不全然是,她如果早有防備,那為什麼還將生意交給他打理,所有銀子都過他的手,連酒方都不避著他?
這些不可能再從林二春那裏得到答案了。
眼下,更重要的是,她如果早有防備,他原本以為能夠從林二春那裏得到的銀子,還能到手嗎?那些他見過的酒方會不會有問題?
如果有,他跟東方承朔的合作何以為繼?
他心中一緊,顧不得感傷,匆匆離去。
林二春倒沒想到她的這位舊日朋友會想的這麼多,眼下她還真沒有想起兩度春生意上的事情,他這純粹的是自己給自己找事。
對她來,這會也還有更重要的事。
等她擺脫掉追兵之後,色已暗,回到落腳的莊子才發現童觀止竟然還沒回來,倒是讓人將阿旋給送回來了。
林二春從碼頭那離開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啊,那會人群都開始散了。
“怎麼韓莊碼頭那兒還沒結束嗎?”
“夫人,那邊已經結束了,卓七姐和那個孩子已經跟卓家人回去了,大爺讓老爺別擔心,
大爺本來打算回來的,不過,臨時有事要處理,大爺今晚上會晚點回來。”
林二春問道:“今的事情還順利嗎?”
今碼頭的事情,她還真有點好奇,跟童觀止有關的兩個女人呢,她心再大,也不可能一點興趣沒有。可因為要將童柏年困住,又想給牟識丁最後一次機會,才沒有跟他們一起去。
這時,少不得要問問。
“老爺沒露麵,那潘泊生沒拿卓香琪母子怎麼樣吧?顧淩波找到了嗎?後來怎麼處理的?潘泊生什麼下場?有沒有傳出什麼不好的流言?”
她就怕顧淩波病怏怏的一出現,大家知道潘泊生是為了救她而威脅童家,再聯想到童家有救命良藥上來,尤其顧淩波已經病入膏肓,萬一以訛傳訛,擴大聚靈石的功用,那童家就成了懷璧其罪,危險了!
起死回生,長生不老,鎮魂什麼的可比銀子還有吸引力。
可惜,暗衛不知道聚靈石的秘密,也不懂她的顧慮,一五一十回答林二春。
“……那孩子遭了不少罪,到了未正時候,潘泊生見時辰到了,老爺不出來,差點將孩子從點兵台上摔下來了,好在及時找到顧淩波了,將她交給了卓家人,這才將人救下。”
林二春雖然不喜歡卓香琪,但她也是為人母親,見不得人傷害孩子,蹙眉問道:“那麼多看熱鬧的人,還有官府在,難道都巴巴的看著潘泊生發瘋?”
難不成所有人都喪良心了?
“夫人有所不知,那潘泊生有東方承朗為他撐腰,旁人就算要管閑事得掂量掂量。”
“東方承朗?”
“顧淩波的父親是他的舅父。”
林二春有點擔心東方承朗會不會知道些什麼?不然他袒護潘泊生行凶也有礙他的聲譽,隻為一個上輩子她都不知道的表姐,置名譽不顧,他有這麼好的心嗎?
暗衛繼續道:“顧淩波跟卓氏母子交換回去了,就讓潘泊生跟她一起走了,那些官兵也跟了過去,後來大爺就讓我送少爺回來了。卓家人不會善罷甘休。”
林二春問道:“潘泊生鬧了三四個月,轟轟烈烈開始,將他自己都搭進去了,就這麼輕易放棄了?”
暗衛心當然不止如此。
那潘泊生見到顧淩波之後還不肯放棄,他一個彪形大漢卻拉著一個幹巴瘦的老頭又哭又求,在那老頭搖頭什麼錯過時辰沒機會了之後,還歇斯底裏的罵了老爺,什麼要跟童家同歸於盡,他明顯想要什麼,被顧淩波以死相逼製止了。
隻是,大爺不許他透露跟那個老頭有關的哪怕一個字給夫人聽。
他隻道:“看顧淩波的反應,她原本對潘泊生威脅老爺的事情並不知情,潘泊生將她帶在身邊親自照顧,外麵熱熱鬧鬧,消息卻到不了她跟前。
最後知道那孩子都是因為她,才差點死了,她以死相逼,讓潘泊生帶她離開,才算平息了。”
林二春沉默的理著思緒,好一會兒又問:“你們在哪裏找到顧淩波的?”
“在潘泊生搭乘過來的那艘船上。”
“一個重病將死的人,是吧,潘泊生那麼在乎她,會讓她跟著舟車勞頓嗎?他應該也知道顧淩波不讚成他的所為,所以才隱瞞著,那,他將顧淩波藏起來豈不是比親自帶著更好?”林二春問。
暗衛道:“起初我們也是這麼想的,一直都沒有找到顧淩波,還是今在碼頭,大爺,讓他們去搜潘泊生的船和他近身之人,果不其然,顧淩波就在潘泊生的那艘船裏。潘泊生此舉大概是想親自照料,不想分開吧……屬下也不太清楚。”
林二春突然問道:“今潘泊生還帶了什麼人沒有?”
不是她多心,實在是潘泊生的舉動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那顧淩波雖然病的嚴重,但也不是馬上就會死,童觀止查到的消息是,她還有半年到一年的時間呢。
潘泊生完全可以慢慢謀劃,用更好的辦法可以跟童家談條件,至少不用鬧的人盡皆知將自己也搭上。
他好像特別急切似的。
而且他定在中秋未時見麵,本來不奇怪,可這個時辰好像對他格外重要,換來換去幾次才定下來的。
他還不惜將身體孱弱的顧淩波帶在身邊。
再結合他要的很玄幻的聚靈石,所以,林二春大膽的猜測,是不是聚靈石隻有在特定的時間地點才能發揮作用?所以他才等不急慢慢謀劃,怕童柏年收不到消息錯過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