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誕日這,陰沉沉,烏壓壓的陰雲像鍋蓋一樣罩在上麵,悶熱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城郊寒山寺裏卻人潮如織,香火鼎盛,一點兒也沒有受到這壞氣的影響。
佛誕日是佛教最盛大的節日之一,每到這寺中的僧侶們都要依循舊例,在佛祖像前點燈、上香、擺供、三跪九拜和念經歌頌佛祖功德,舉辦盛大的法會。此外,寒山寺還有個特有的延續了七年活動——給香客分發佛豆種子。
今年佛誕日,寒山寺中的僧人們比以往更忙,除了要完成這些舊例,今日陸齊修下葬,棺木要從寺中出去,廟中還給他準備了一場法事。
陸齊修英年早逝,死的又蹊蹺,實在是不吉利,跟佛家的盛會是相衝突的,原不該從這廟裏出去,但念及陸氏的功德,主持方丈破例答應了,並特意囑咐了廟中的僧人,跟香客好好解釋清楚,請大家多體諒。
僧侶們都不擔心佛祖會怪罪,香客們又拿了陸家送給寺中的佛豆,加上近來的很多關於陸家的傳言,同情陸齊修的香客居多,雖然免不得有少數人私下裏嘀咕,但卻並無人提出反對。
林二春還要在蘇州府等康莊事情的結果,就住在寒山寺裏,一大早就被鬧醒了,卻沒有去湊這份熱鬧,法會、法事,她都不打算去。
童觀止就在這廟中,她不想見他。
她承認她很沒有出息,明明已經打定主意,要漠視他,遠離他,最後相忘江湖,可,看到他那副模樣,她還是忍不住的心裏疼了,好好的人,竟然將自己弄成了那樣,他又有什麼事情想不開的自苦到鬢染白霜?
隻這樣一想,她就忍不住唾棄自己。他再苦能比自己被拋下的那一刻更苦嗎?
不要見,不要賤!
暗暗自我唾棄一番之後,她幹脆從寺裏出來了,帶著幺進了城。童觀止在寒山寺這邊,那肯定沒空進城,她正好去看看卓景行。
昨日她去烏啼山的時候,特意讓朱守信去打探過卓氏兄妹的下落,知道卓景行還活著,如今就在城中童家一處宅子裏養傷,林二春從出事那起就沉甸甸的心情稍稍鬆緩了些。
於情於理,她得去看看卓景行。
她知道童觀止在蘇州城內有幾處宅院,朱守信一方向,她就大概有數了,直接趕著馬車過去。
昨日城中發生大事,城門口戒嚴,今這一大早就已經恢複秩序了,不過趕早去寒山寺的香客已經都出城了,本應該是人潮高峰的鍾點,這會兒城門口人卻並不多,隻有三三兩兩的行人進出,城門邊的茶水攤子前也空蕩蕩的。
林二春坐在車轅坐上正晃晃悠悠穿過城門,突然前方傳來兩聲鑼響,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卻是兩個衙差,其中一人拿著銅鑼敲著,另一人拿著一卷紙一盆麵糊並刷子,正在城牆上粘貼什麼。
見門口的人都看過來,拿銅鑼的衙差高聲道:“都過來看一看!重金懸賞名醫,覺得醫術不錯的都可以去知府衙門試一試!如果被欽差大人選中,賞銀千兩!”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免不得低聲議論。
馬上就聽有人道:“仁德堂的齊大夫,杏林軒的李大夫都是名揚江南的大夫,還有瑞福祥的方老,雖然已經不坐堂了,但人還在城裏,找他們不就行了”
那衙差道:“你的這些大夫都試過了,要是他們能行何必再重金懸賞?”
那人驚歎:“什麼病這麼嚴重,竟然連他們三人都無法醫治!到底是什麼病症,是誰啊要官府出麵”
“好了!瞎打聽什麼!”張貼完布告的衙差回頭喝了一聲,又道:“你們要是知道有哪兒有名醫的也可以引薦,引薦有功也有重賞!”
他們走了,路人也不似剛才那般刻意壓低了聲音議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