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承朔很愛惜自己的名聲,不會心甘情願的背負這個忘恩負義的罪名,就算一時妥協了承認了,時間長了也”
在東方承朔身邊多年,林二春很多事情都沒有看清楚,卻也知道東方承朔對他的皇帝叔叔感情十分複雜,既想得到他的重視,又帶著莫名的怨氣,她不知道東方承朔這種複雜情愫的原因是什麼,不過,這也並不妨礙她對此加以利用。
如果武德帝讓東方承朔背鍋,這叔侄二人肯定會生出嫌隙,一旦他的這怨氣超越了叔侄之間的親情對一個皇帝生出怨氣,還有什麼比取而代之更好的報複方法嗎?
上一世東方承朔就解決了所有皇子,自己當了皇帝,可現在康莊的這件事他辦砸了連累到武德帝,肯定會影響武德帝對他的信任和喜歡,如今沒有找到童氏謀反證據的功勞,也沒有榮績的幫忙以及帶給他的巨大錢財,他還能不能如願以償就很難了。
榮績聞言很是意外的看著林二春:“你是想讓這叔侄倆互鬥?”
林二春默認,除了這樣,她想不到還有更好的辦法讓殺人凶手受到懲罰。
榮績沉默了一會,神色複雜的看著林二春,隻覺得女人果然複雜難懂,林二春尤是。
他調查的林二春對東方承朔的態度曖昧,為了東方承朔,不惜跟妹妹決裂,搶奪她的姻緣,可,這會她又能夠如此坦然的出這麼無情的話來。
她無情吧,也是真無情。
可,他卻親身見識過她的多情。
她幾次救他,扯他衣裳,碰他胸口,回應他的混帳話,比他這個紈絝之名在外的也不遑多讓。
想起她嘴對嘴救他姨娘的情形,榮績無數次忍不住去想,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病發暈倒在地,她是不是也曾這麼救自己?就算沒有,她也對他上下其手了。
女兒家不是最愛惜名聲嗎,她就算特立獨行了些,也不至於全不在意吧?他是男人,她如果隻是單純的對他有所圖謀,也犯不著豁出去名聲不要就隻為了救他吧?
何況,在今她求他幫忙之前,他根本一點也看不出來林二春究竟圖謀他什麼,如果什麼都不圖,就像童觀止的,她隻是貪玩好奇,就為了撩他玩呢?
那為什麼她會對他做了那麼多的了解呢,別人調查不到的她也能挖出來,這是費了多少心呢。
費了這麼多心,可,每次兩人接觸的時候,他又沒有從她神色間看出分毫異樣,倒是察覺她對自己的警惕戒備,她表現得太自然了,一點痕跡都沒有表露過。
現在她待東方承朔也是如此,聽起來她非常的了解東方承朔,算計起來有理有據的,看不出曾有絲毫動情過的痕跡,隻聽她方才的話,還以為她對東方承朔有深仇大恨呢。
榮績想,這女人如果不是裝的,那就是生的多情,也許她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是在勾搭男人,所以她才能撩他之後理直氣壯的在那暗道中衝他下黑手,要他命。
所以她才能一麵為東方承朔要死要活,現在又要將東方承朔算計的要死不活。
還不知道她是怎麼勾得童觀止為她白了頭發呢。
這世上多情的男人不少,難得碰上個多情的女人,榮績定定的看著林二春,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兩聲。
林二春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隻是他的眼神和笑容都太古怪了,她被看得心裏一陣的發毛,忍不住問:“你笑什麼?”
榮績卻已經收回來視線,沒答她,隻道:“隨你。”
他拉開門,走了出去,又:“東方承朗現在就在烏啼山,你要找他就去吧。”話落人已經到了屋外,對屋頂上的蘇楚陽視而不見,他很快就走了。
搞定了榮績,事情就算是解決了一半了,快到跟朱守信和幺約定的時間了,林二春略收拾了一番也出門了。
等童柏年知道她也在寒山寺要見她的時候,她已經出現在烏啼山中了,知道幺對這裏有陰影,她給幺找了點事情,將他給拖住了,並未帶他過來。
她是在去上次借給她衣裳的那戶農家道謝的時候,被東方承朗身邊正在警戒的護衛給認了出來,很快就被帶到了東方承朗麵前。
本以為必死無疑的人又出現在麵前了,東方承朗不用林二春多解釋,也猜到了這密道裏有個分支可通往江中,應該還連著康莊的地下寶藏,隻是眼下這出口被堵住了。
林二春原本還擔心東方承朗會不會疑心是她將這密道的秘密曝光於人前,在來找他之前就準備了不少應對之詞,可一句都沒有用上,東方承朗根本就沒有朝這想。
他隻是在林二春交代之後有短暫的沉默。
林二春垂著頭,卻不時偷偷觀察他的神色,對東方承朗的表現,她真有些意外。東方家的那些人,她覺得最有情有義的也就勉強隻有個東方承朗了,本以為他會馬上選擇挖開這通路救東方承朔,在她的印象中,在東方承朔撕破臉之前,這兩兄弟的感情是相當好的。
沒想到
東方承朗的確在猶豫。
他心知肚明,一旦挖開這通路,通往江心也好,通往康莊也好,在江南這地麵上,他勢單力孤根本就捂不住消息,如果真的在這通路盡頭救出了東方承朔,本就有傳言陸齊修是被東方承朔害死的,這樣更會坐實了最近沸沸揚揚的對東方氏不利的流言。
皇室顏麵自然是重要的。
可東方承朔大顧氏害死他的母親,東方承朗也想著報仇,甚至還因此算計過東方承朔,但不可否認在上一次下江南之前,東方承朔也是真的一直對他照顧有加,如今二人雖然已經有了隔閡,但他也無法對東方承朔的生死無動於衷。
陸家寶船沉入江心已經四了,東方承朔和他帶來的那些護衛也已經消失了四了,他帶人去寒山寺看過陸齊修的屍體,知道他是中毒而死,這地下還有毒氣,時間拖得越久,東方承朔獲救的希望就越。
東方承朗有一種預感,不管他如何處理這條密道,康莊慘案的真相最終都會被揭開,這已經超出他的掌控了,現在他唯一能掌控的就是,被對手擺出來的證據是活著的東方承朔,還是他的屍體。
短暫的猶豫之後,他沒有讓林二春失望,讓林二春去將那處通道口給指出來,帶著人去挖開。
林二春第二次進了這密道,看著毫無痕跡的洞壁,她還真佩服榮績的辦事效率,自那他從這暗道裏鑽出來再到東方承朗得到消息封鎖烏啼山,也不過半日時間,就已經將那條逃生的狹窄出路給堵得看不出痕跡了,至少在表層的沙泥混合的通道壁上是看不出這裏曾經有個洞。
她在青苔紋上摸了兩遍,才指了一個地方,讓人開挖,挖了兩三丈之後看著裏頭露出顏色不同的泥土沙石,她才鬆了口氣,這是找對了。
除了洞口破綻,進了洞中之後,順著不同顏色的泥土往下疏通就容易得多了,再加上時間緊迫,榮績還來不及將這裏麵的泥沙完全夯實,往前進展得很快,又朝前走了三十多丈,洞中就沒了阻礙,雖然狹窄卻是徹底通暢了。
不過這洞穴並非是直達目的地,好幾處地段還有岔路,雖然有林二春拿出來的簡圖,東方承朗還是讓林二春在前麵先探路,他的侍衛在後麵邊挖邊朝前走。
見林二春麵有遲疑,他哼了聲,保證道:“你放心,進去之後不管你看見了什麼,本宮都不會因此而找你麻煩,你不用擔心會被滅口,本宮保你不會因此送命。這次也不會讓你白白出力,這件事之後你再來找本宮。”
東方承朗話到這份上了,林二春也不好再推遲,她就沒有擔心東方承朗會殺她滅口,比較起來,她更擔心半路遇見東方承朔,盡管從榮績口中知道地下環境惡劣,可她一點也不覺得東方承朔會死,她以為東方承朔衝她動手的可能性更大。
不過看看麵前幽暗狹窄的洞穴,她又放下心來。東方承朔再厲害,可他身材高大,這洞穴窄,他肯定通行艱難,還餓了四,又身中汞毒,未必就能追得上她。
等從洞中出來,不用單獨麵對東方承朔了,她要保命就容易得多,再,到時候東方承朔絕對是自顧不暇,哪還有功夫對付她呢。
她跟東方承朗討了一顆夜明珠,率先鑽進了幽暗的洞穴之中。
~
東方承朔的確還沒有死。
換做是旁人,身上中了毒,又缺吃少喝的被困在暗無日、還不能走回頭路的地下暗道裏,多半早就絕望得崩潰了。
可,他還活著,甚至他的精神尚好,還能作為旁人的精神支柱,堅挺著。
那個標記了“幺”字的通道,蜿蜒曲折又窄,唯一慶幸的是通道內四周都是泥土,挖掘擴大起來輕鬆得多。
不過,東方承朔帶著四個人高馬大的下屬,用最後的精力賭了一把,他們邊挖邊往前爬,用了三時間卻還在洞中,不知前路還有多長,又將通向哪裏。
時辰是東方承朔自己數著的,不找點事情來轉移注意力,饒是他心誌過人、毅力過人,有好的不好的信念支撐著,也覺得快要被這無止盡的黑暗和死沉沉的氣氛給逼瘋了。
當他爬在這通道裏,七彎八拐的轉了不知道幾道彎,突然看見前方傳來的一抹光亮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不敢相信,隻當是自己太想離開這鬼地方了,才出現了幻覺。
幻覺,在這洞中,他也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他冷靜的閉上眼睛,緩了緩,再睜開,那光亮還在,似乎正朝著他們的方向在移動,還越來越亮,他眯著眼睛看過去。
他身後跟隨的護衛卻沒有他的冷靜理智,已經激動的喊出了聲,幹啞得嗓音不大,卻足夠讓東方承朔聽見了:“前麵有光,侯爺,那會不會是出口?!”
東方承朔凝眉肅目沒吭聲,他停下了動作,隱隱看見那朦朧亮光之後有個人影,心裏不禁有些失望,那不是出口,倒像是有人舉著夜明珠朝他們過來了。
可這裏連鬼都沒有,怎麼又會有人湊過來呢?
果真又是幻覺。
他搖了搖頭,竭力忽視這光和人影,然後繼續朝前爬,不過,也沒有打斷下屬心中的希冀,心裏有一道光引著他們給他們鼓氣也好。
爬著爬著,很快他就能夠看清楚那人影的模樣了,東方承朔被這“幻覺”擾得動作頓了一下,手指摳進泥裏,又穿透這泥層摳進了掌心,已經麻木了,便也不覺得疼,更不能刺激他變得更加清醒。
那麼,他是中毒太深,還是快要死了?所以這幻覺才來得如此真實,一次比一次真實?
居然是個女人,還是那個在這些裏,滋擾他的意識達到了三次的女人,林二春。
她迎麵爬過來,手上拿著一顆夜明珠,因為洞中潮濕,燈影有些朦朧,柔潤的光芒在她麵上打上了一層迷離暖色,她整個人都像被籠在一層薄霧裏發光,比之前他的夢境更加的不真實,不是幻覺又是什麼?
他目光定了定,旋即不以為意的勾了勾早就幹裂的唇,自嘲的笑了笑,緊緊的盯著那人影,繼續朝前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