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止這臭子不知高地厚,我們也都管不了他,那就不管他了,留在這裏耗著也是心煩,幹脆走遠些,眼不見心不煩,也免得讓他嫌煩,還怪咱們束了他的手腳。”
林二春愣了一下,她叫住童柏年隻是突然想到了童柏年在上一世病死獄中的下場,不管這一世有沒有變化,她覺得有必要提醒他避開。
沒想到童柏年早有打算了,居然還想著帶著她一起走。
她跟童柏年打交道的次數不多,也自持是了解這個半老頭的,他嘴上不饒人,對她這個兒媳婦也沒幾句好話,雖然在經商一事上並不墨守成規,沒有因為她是女人就瞧他,但其實他也是有嚴重的大男子主義的。
他就經常話裏話外嫌棄林二春:“隱瞞成親的事情,就怕跟童家一起遭貨,不成體統!”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偷偷摸摸隻想著共富貴,卻不想共患難,什麼會連累、拖累觀止,都是你的推托之詞,真有旁人拿你來威脅觀止的那一,你就不能學學貞潔烈婦?
這幾本烈女傳拿回去好好看看。要不是觀止,換做旁人能夠容你胡鬧!”
既嫌棄她既不夠賢良淑德,對童觀止不夠溫柔體貼,卻並未真的以身份實質上刁難和磋磨過她。
她原想,大概是因為他愛屋及烏,不想跟兒子鬧矛盾讓他分心,便也隻能待她當兒媳,再加上她自己也不差啊,雖然身份和名聲不好,可童家也是個破情況,便也沒有什麼好嫌棄她的。
不過,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或者“你不能因為我兒子現在艱難,就想著自己走”,再或者,用貞潔烈婦的故事來教導她要患難與共,這些才是童柏年正常的話方式。
可他怎麼會主動提要帶她走呢?她看了眼童觀止,是他讓她走的?
童柏年沒有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狐疑,童觀止卻見著了,暗暗捏了捏她的掌心,這要是叫老頭子見著了保證又是一頓臭罵,罵她不識好人心。
林二春瞅他一眼,反掐了他一把,童觀止不動聲色。
童柏年繼續著:“本打算回頭走的時候接你一道走,可你這丫頭心思重、主意大,還是提前跟你了吧,也免得你多想想鑽牛角尖,丫頭,
商賈重利不假,外人也都這麼,可還有一句話,今我教給你,‘以義為利,趨義避財’,咱們也得有信有義,這是童家立家之本、立業之本,做人做事都一樣,人無信不立,業無信不興,既然答應了,咬著牙也得完成。日後你有了孩子,也得這麼教。”
林二春想要話,他揮了揮手,道:“別想著無人知道這承諾就可以不遵守,舉頭三尺有神明,做人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童觀止想要為她抱不平,他的二丫隻是嘴上,她心裏是都明白的。
被童柏年橫了一眼,這被封建禮教教導得出師了的半老頭,繼續跟林二春話:
“你一個婦道擔心害怕也是正常的,不過,今老頭子就告訴你,那些破事總是能解決的,咱們又不是傻子,真的全家上趕著去送死?
這些年童家遇到過不少的危機,比這個更大的也不是沒有,無絕人之路,也都過來了,留下這麼些人,大不了,咱們還能挪一挪窩,改名換姓重新來過。
咱們經商之人切不能有非守著故土、守著祖業的念頭,要這樣那早該敗了,上次我教過你,知地取勝,擇地生財,還記得麼?”
林二春點點頭。
他便欣慰的笑了:“東奔西走對咱們來也不算什麼,改頭換麵的事情童氏祖上也不是沒有做過,算不得出格,你看前些年的童氏,不就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了麼,還是得有起起落落,這家業也跟樹木一樣,時不時的修剪一下枝椏,才能長得更加茁壯。”
林二春沉默著沒有話,老頭子總是邊罵她邊教她一些東西,卻從沒有像今這麼讓她心中震蕩。
童觀止一項自信,他這次都十分謹慎,明知道她不安,他也無從安慰起,不能給她保證,可童柏年保證了,“那些破事總是能解決的。”
瞧瞧得多麼理直氣壯,童觀止之前那些自信和驕傲,肯定就是遺傳了童柏年的。
頭頂暖陽高照,春風拂麵,她心裏突然就安定下來,老頭子得有道理,上一世童家也一樣的艱難,童觀止還是能夠逃出去了,一番改頭換麵,那悅來樓不也在子腳下明目張膽的日進鬥金,他還能跟東方承朔鬥,還能毀他一臂。
至於童氏那些被砍掉的頭顱,反正童氏內部紛爭不斷,不死在東方氏手上,也會被童觀止收拾了,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嚴重。
童家她不擔心,唯一就是童柏年,童柏年現在也還不到五旬,身體康健,雖然人生七十古來稀,可要是不出意外,他起碼也能活個五六十歲吧?
上一世他都沒有熬到童家案子落幕,就病死獄中了,算算時間也就是今年年底的事情。
童柏年見她聽進去了,神色也好了一些,道:“我估摸著得有陣子不能回來了,觀止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脫手,今你們兩口放開那些不愉快,好好的處一處,去吧,去吧。”
林二春心情複雜的看著他,隻覺得重新認識了他一回:“爹,我不走。”
童柏年意外的看著她,林二春心裏翻了個白眼,就知道這老頭一直當她貪生怕死。
雖然她的確有些貪生怕死,也還是不希望被瞧了,尤其是現在誰知道她跟童觀止的關係?她好好的,事業才剛開始漸入佳境,她還覺得大有可為呢,如果謹慎些,不定還能潛伏在暗處接應。
她也很有把握的,理直氣壯的道:“我不想走,他忙他的,我忙我的,我不會拖累他,而且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
童柏年咧了咧嘴,下巴上的胡子翹了翹。
林二春見不得他一副“我果然教導有方”的神色,好像那些烈女傳她真的看了一樣。
她在童柏年的注視下,道:“到了真的危險的時候我再走,現在還早吧,您先去打頭陣,安定下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