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許久不曾回府的左廷言踏入房中,青瓷茶盞依舊,江山輿圖磅礴。隻是那床前的幕簾,一寸一寸褶皺幹結,盡顯頹態。

側身回首,小丫頭神色幽幽,帶著些許不好意思,小手輕輕挽上他的袖子,偷偷遮住仍帶淚痕的小臉。

就這麼一個小小的細節,小小的動作,他的心忽的被抽痛,覺得自己真真是太狠心了。臂彎闊攬,將藏在袖子後的小身影擁入懷中,頭埋在她的脖頸間,隻想將她揉入身體裏。

青離歌的心底深處毅然湧發出一股激烈的洪流,好像攥緊的五髒六腑,刻刻至深。她眷戀著他的溫度,小手越環越緊,隻想鑽進他的懷裏。

越來越高的溫度,至深至烈的欲火,灼灼燃燒著二人。他們擁抱著,親吻著,感受這欲生欲死的一切。

床頭楓葉驟然溢彩,蕩漾出片片殷紅,猶如一絲星火,淩入廣袤大地,狂觴亂舞燒盡整片草原。

窗外春桃新生,稚嫩的枝牙零丁伸舒,瓣瓣婉轉。花蕊嬌嬈盈盈,含苞欲滴。璨麗妖冶之中帶著幾絲柔白,成盞交織。

幾抹微亮自滄海浸染,傾灑陣陣斑駁。熙陽浮浮升懸,照亮瀾瀾夜空。晨霧已去,朗朗乾坤徒遺。驀然回首,燈煙消散處,流影成雙。

次日。京城眾世家得聞攝政王歸府,家中有閨中女子者上門拜謁,來往絡繹不絕。環肥燕瘦,親貴公勳,好不熱鬧。然則驚天破釜,異象陡升。星移鬥轉萬裏,無所始料。

攝政王妃青離歌敕命於王府侍衛,所有不請自來者,一律轟出門外,絕無留情。攝政王終始未現,任由王妃斷隔往來親貴,結親姻緣。坊間言,青氏出女,刻薄剽悍,無子悍妒,實應為下堂之婦也。然攝政王優容隱忍至今日,仍未休婦,著實奇也。

更令人驚異的是,如此日久,攝政王府竟明昭京畿,王爺自此虛妾唯妻,夫妻雙度。所有夢想躍登龍門的門閥佳人,一夕春夢成空。可也正是因為王爺用情至深,始終如一,愈發引得勳貴女子仰慕。

羅帕遍地,絞碎成絲。在府中兩耳盡聞窗外事的小女子亦喜亦怒。怒者,氣也。在她的世界觀裏,一夫一妻才是理所應當,怎麼到了這裏,卻成了女子天大的過錯,男子地廣的品德。真真氣煞人也。

喜者,實也。不論所有人在背後如何議論、詬病,卻從無有敢當麵置喙之人。現在她不代表青氏,隻是一個普通的為婦者。膽敢放肆的想趕就趕,說打就打,不用顧及過多。

她可以在他麵前直言不諱,他也總會寵著她縱著她。她討厭那些鶯鶯燕燕,也不用故作大方的假意委蛇。人人都道她失了後盾失了心智,可要知道的是,麵子算什麼,裏子才是最重要的。

正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日子想要過得暢快,就難免要自動屏蔽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日子是過給自己的,不是過給別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