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他慢慢地垂下手,手機離開他的耳朵,向下滑去。
“先生請等一等,還有一件事……”葉清的聲音充滿了急促,像是著急著把此事了結,是盡職呢,還是為了掩藏某些不見得人的事?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我真的累了……”手機在離耳朵三寸的地方停下,葉清的急切能很清楚地聽在耳裏,他心底有一絲陰寒之氣升起……
“還有最後一件事,先生請告訴我名字,我這裏需要登記一下,還有就是請在三天內到北城城東區警察局領回寒滄的骨灰……”說到骨灰,葉清的聲音細若蚊蚋,但每一個字均如數百萬噸當量的原子彈在他心中炸開!
骨灰?骨灰!
這一刻,他幾乎敢篤定,這一切都在別人的操控中。
不然不可能在發現屍體後的短短兩天裏,在還沒有人來認領屍體的情況下,不經死者家屬同意就用焚燒爐把冷冰冰的屍體燒成炙手的灰燼!
“具體地址在掛斷之後我會發信息給你,就先這樣,你節哀順變,晚安……”葉清劈裏啪啦地說完,恨不得在一瞬間把所有事都說完,然後把電話掛上。
葉清是來警局實習的應屆畢業生,接手的第一件案子就是這起謀殺案件,明知道有假卻又無可奈何,每當提起這件案子,他都有一種快要窒息的感覺,那也是一種靈魂快要崩潰的感覺,他隻想快點結束這件案子,越快越好,最好以後他能永遠不碰。
“你的意思是,你們把寒滄燒成了骨灰?”即使時值七月,鏡月相輝襯的夜晚還是有些寒意,他的這一句話說出,空氣都有了因寒冷而凍結的錯覺。
來自遙遠天際的那股寒氣,讓葉清打了一個冷顫,跟靈魂的恐懼融合到了一起,葉清已經有些分不清是寒氣讓他的靈魂恐懼,還是靈魂的恐懼讓他能感受到那股寒氣,還是因為讓他靈魂恐懼的事物就是那股遠在天的盡頭的寒氣。
葉清忘記掛電話,他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凍僵了葉清所在的空間,讓他不敢有過大的動作幅度,連呼吸都放緩了一些,一分鍾隻剩下五次到六次,他聽得很清楚,“是……是的,因為……因為屍體開始黴變了……”
“哦,原來這樣。”他冷冷地笑了笑,“忘了告訴你,我叫餘盡”
“我等下會去買一張彩票,號碼是……她的出生日期,如果中了,我承認她是自殺的,骨灰回來後,一切作休,如果沒中……”
“你也可以通知別人來拿的,隻要出示證件就可以了。”葉清的聲音有些顫抖,每說兩個詞就要咬一下舌頭使之不打結。
“明天晚上彩票開獎,後天我就會出發去北城,請記清楚我的名字,餘盡。”嘟地一聲,餘盡掛斷了電話,上一刻還繃緊著的神經,此刻完全鬆懈了下來,他感到孤獨與無助,而唯一能帶給他溫暖的人,此刻隻剩下一甕灰燼安靜地躺在某警察的桌子上……
放在那種地方,是對她的無上羞辱!
他的眼睛慢慢地流出了一地淚水,從眼角滑落,劃過太陽穴,消失在漆黑的茂密頭發叢中,銷聲匿跡,再也無從尋起。
“你說過,你信耶穌信佛信道信命,冥冥中自有定數,基督有複活,佛有涅槃輪回,道有羽化飛升,你一定複活在了某快活仙地,法力自當被賜予甚高,那你就用明天的彩票告訴我,你的意願。
這一切,是就此作休,還是不死不休!
這是你的選擇,也是我的選擇,那一天,你回去的時候,我曾說,奈河橋下,輪百世而為侍,輪千世而為守。侍者,朝夕間,守者,天隔地。侍,給你安置後事,而守,給你完成遺願!
而我,不是你的侍,是守。現在看來,是失職的守,隻能替你完成遺願了。”
餘盡緩緩閉上了雙眼,他知道了白日不安的緣由,理清了事情的脈絡,並把最後的決定權交由遠登極樂的她,剩下的,隻是等明天彩票的結果,然後把既定的路走下去!
事情得到了暫時的解決,可大概是因為傷心,他還是失眠了,眼睜睜地看著窗外的圓月,一步一步地落下,投射進來的皎潔月光越來越多,鋪滿了整個火柴盒,盒中一根火柴,在月亮的冷光下哧地一聲燃燒了起來,接著在一瞬間蔓延了整個火柴盒……
月亮落下了,第一道陽光就很熱,火柴盒燒著了,他閉上了眼睛,有了睡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