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流放(1 / 3)

多年前,徐周曾經費勁口舌地勸告喬海鷗,遠離安寧,遠離安家。他給出的理由直接明了,是非之地,容易滋生邪惡,汙穢和亂孽。言而總之,安氏很危險。喬海鷗當時就要扇他兩巴掌,嚷嚷地叫道,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徐周滿臉漲得通紅,囁嚅著嘴唇回道,你會後悔的。

在16號別墅地下室裏度過了難以言數的日日夜夜,喬海鷗回想起那些場景,總是在問自己,當年,徐周真是因為妒火中燒,才道出的勸托之辭嗎?或者,這樣說,即使知道了這些要麵對的,很可能都會送命的周折,他還會和安寧在一起嗎?

饑餓,幹渴,漫無邊際的黑夜,通通向他襲來。喬海鷗不斷地捫心自問著,又不停地用信仰和激昂的念頭鼓勵自己快被壓垮的內心。其實,他不死心的是,安寧為什麼沒來救他?

在險惡叢生的絕境中,喬海鷗就靠著愛情的力量和糾結般的折磨,苦苦支撐著自己孱弱的軀殼。似乎就剩下一口氣了。

老錢把喬海鷗押送進來後,就從外麵把鐵門鎖死了。臨走前,還警告他道,不要搞出花樣,被安慶邦和宋麻子識破藏身之處,他就死定了。

宋麻子那三個字,被老錢說得咬牙切齒,話音中似乎總感到點異常別樣的味道。喬海鷗琢磨著,心裏五味俱陳,他其實很像撕破老錢的臉皮,衝他一句,麻子不是你找來的人嗎?

錢惠德這個人麵獸心的惡棍,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一會兒是人,一會兒又成了鬼。喬海鷗心裏嘀咕著,恨不能把老錢的五髒六腑都掏出來,再扔到街頭去喂狗。

長時間的饑餓和缺水,把喬海鷗折磨得虛弱不堪,他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似乎就等著死亡降臨。

地下室沒有窗戶,也沒有可以通氣的地方,白天和黑夜都一個樣,灰蒙蒙的,而且還夾雜著渾濁,惡心,刺鼻的惡臭。這股味道,有點像16號別墅中飄出的死屍餿味,讓人不寒而栗。

沒有麵包,僅僅靠著愛情和信仰是難以支撐的。

喬海鷗就快暈厥的時候,外麵傳來鬧哄哄的響聲。隔得老遠,再加上他孱弱的軀體以及地下室密閉隔音的空間,他難以分辨是什麼動靜。又過了會兒,外麵平息了,似乎傳來了女孩子的撒嬌聲,和嗲嗲的濃情密語。喬海鷗身體蜷縮成一團,緊貼著牆壁,胃和胸肺傳來的痙攣刺激著他的神經,把他弄得生不如死。

在死亡的陰暗角落,喬海鷗似乎聽到了程姍姍的聲音。他甚至能從灰飛煙滅的靈魂盡頭,嗅到那股熟悉的醇香體味。

後來他都不知道昏睡了有多久,還是在陰府閻王殿,接受小鬼判官的垂死拷問,睡夢的盡頭,記憶全部喪失。那段時間格外的漫長,仿佛正忍受著投胎轉世前靈魂的撕裂和煎熬。

終於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嘶啞渾濁的喚醒之聲,隔著陰陽兩界,喬海鷗無法觸及來者伸出的援助膀臂。接二連三的催促,他都辨不清對方的身份,也許是判官審訊後派來押解他鬼魂的衙役吧,也許是陽間還有未完成的夙願,天帝委派過來的催魂師吧。

喬海鷗感到自己的身體被一雙強有力的手臂托付舉起,然後小心翼翼地出了那片灰暗的空間,又像是爬上了樓梯,終於就到了陰涼之處。晚風吹拂過他冰涼的身軀,漫過出竅的靈魂,他的思緒就輕跳曼舞地飄散開。

像經曆了無數個世紀般的漫長,喬海鷗感到身體在快速地,顛簸著向前移進。他費力地,掙紮著掀開眼皮,還是漆黑的夜色,狹窄的空間。隻不過是在車裏,而非地下室。他使勁了力氣,但整個身體卻如磐石般沉重,無法挪動半步。前排駕駛座的那個人聞聽到後排的動靜,柔聲地說道,別動,養好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