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邊的礁石上,我們並排坐著。海風呼呼地吹著,有幾隻覓食的海鷗跟著呼嘯的海浪盤旋著奔走,猛地一頭紮下去,再出來嘴裏便叼著一頓美味的佳肴,它們的本領也是千百年傳承的手藝,像是人類的自找麻煩和自尋煩惱。
風很大,天很冷,心卻出奇的自由,寬闊。
周末的大風在帶來寒意的同時,也帶走了喧鬧的人流,在這個擁擠不堪的社會,狂風暴雨的日子比春暖花開更適合旅遊,旅遊是為了放鬆身心,但是現在的景點裏麵全是長槍短炮的鏡頭。
“這天氣,真好。”何對著海浪自言自語道。
“和你小時候一樣麼?”我問。
“換在以前,對我們這些喜歡趕海的孩子來說,是爛天氣。”她不動神色地說。
“為什麼?”
“在我小的時候,是沒有摩天輪和海盜船的。不過與當時的海浪帶來的饋贈相比現在的所有都不值一提。”她繼續說。“那會,在沙灘可以撿到各式各樣的貝殼,還有有心形狀的石頭,甚至我們還撿到過古代的錢幣,是海底沉船上的厚禮。晴天,我們的收獲都頗豐,因為它們在陽光下會變得五彩繽紛,趕海人都喜歡晴天,熱愛太陽。”
“那現在呢?”我問。
“現在,越是惡劣的天氣,越適合趕海,天氣好,會有一百個人在等著撿那一個貝殼,大風會帶走一些人,別人一走,我們才有收成”。
“那是不是自私了點?”我說。
“我知道你會對我失望,可是我得告訴你,現在連我們村最淳樸的趕海人也不再熱愛太陽了。不是喪失了趕海的熱情,而是對整個趕海的人群徹底的失望。你是沒見過老趕海人被遊客埋在沙灘上破碎的啤酒瓶弄得皮開肉綻的雙腳。我見過一次,卻發現自己憤恨不起來了,是沒有恨得資格了。”
她走在前麵,順著漫長的海岸線走,我寸步不離地跟在後麵,生怕她一眨眼的功夫從我的世界裏逃跑。
“你為此感到憂傷麼?”我問。
“憂傷不起來了。”
說罷,她將手裏吃剩下的麵包隨手丟進海裏,認真地盯著我。
“這樣似乎不好。”我說道。“你不該把麵包丟到海裏。”
“我隻是想喂魚兒。”她露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無論如何,我們總可以輕而易舉為掩護錯誤擰造出一些荒誕無稽的假象:把飲料瓶丟在沙灘是為了造福身邊拾荒的老人,把食物丟進海裏是為了改善海洋生物的生活這些自視為是的借口,讓我們變得越來越違心和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