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葛藟,在河之滸。終遠兄弟,謂他人父。謂他人父,亦莫我顧!
“綿綿葛藟,在河之涘。終遠兄弟,謂他人母。謂他人母,亦莫我有!
“綿綿葛藟,在河之漘。終遠兄弟,謂他人昆。謂他人昆,亦莫我聞!”
這首詩是收錄在《詩經·王風·葛藟》中的一首。葛藟是一種野生藤木,屬於葡萄科,俗稱“千年藟”,其根係相牽,枝葉連理,歲歲根葉嗬護,年年果實累累。
體會一下詩的意境:黃河邊上,葛藟茂盛,綿綿相依,生生不息。而兄弟相殘,漂泊他鄉,叫人家爹,人家不舍一餐;叫人家娘,人家不應一聲;叫人家大哥,人家理也不理。可憐啊,人間骨肉,倘不如葛藟;冷漠啊,冷酷啊!世情竟是如此日下。
這首詩的作者正是失國逃難在途的晉鄂侯郗。詩,正是他一年多逃避追殺遭遇的心情和寫照。看到那相依相生、不棄不離的遍山葛藟,觸發了他的感慨:如今,周禮衰微,周室道衰,諸侯弱肉強食,父子兄弟反目相殘,竟不如葛藟。人常說草木無情,可如今人與草木何堪!
他跌跌撞撞地跋涉在崇山峻嶺茂密森林布滿荊棘的山中。腦子裏隻是癡癡的想著那被追殺的情景,傷感眼下漂泊的窘況。他,時而喃喃地吟著這首詩;時而發瘋似的聲嘶力竭哭喊著這首詩,抒發心中的感慨。
晉鄂侯名字叫郗。是晉國第十四世國君。自從其父晉孝侯被曲沃莊伯殺死在宮廷,他在一派亂象中即位,就一天也沒有安生。曲沃莊伯本來是晉國同宗血親,可是自從被封到曲沃後,便踐踏周禮,一直虎視眈眈地盯著晉國國君的寶座。之後相繼攻殺了晉昭侯、晉孝侯。鄂侯即位後,莊伯引來鄭、邢兩國之兵,聯合進攻晉國都城。城破了,他隻得落荒而逃,在被追殺中逃命。
家國是回不去了,往哪裏落腳去度殘年呢?他在東躲西藏得漂泊了一年多以後,選定往屈這個地方流亡。
屈地是一片黃土高塬。溝壑縱橫,山巒疊嶂,水草茂盛,森林茂密。幾十年前,遊牧在鄂爾多斯的戎狄人,趨草而來,牧獵為生,定居在這裏。這裏西有黃河天險,東、南與晉國以汾河相隔,又有大山屏障,是一塊世外天地。西周初年,晉國隻是小國,固守在汾河以東方圓百裏的國土內。再加上河山阻隔不便,便對於地處深山的戎狄族人也就鞭長莫及。如此,就使屈這個地方的戎狄部落,天成一域,草豐獵多,自由天地,怡然安居,與晉國相安而生,互不侵擾。到了晉國六世晉靖侯時,周厲王暴虐亂國,波及到晉國,晉靖侯的後代狐氏受害避難到了屈地。
這狐氏一族實是文才武略道德敦厚的晉國貴族,來到屈地之後,又是給戎狄人傳文授書,又是教誨耕種稼穡,把晉國的文化傳播到這裏。由此深受戎狄人的愛戴和尊崇,不久就被推舉為部落首領,把一個戎狄部落治理的政明人和,童叟不欺。在晉鄂侯還是晉國國君時,部落首領的位置已傳承到狐突,稱謂酋長。
屈地人善於養馬馴馬,騎馬狩獵,因而天下駿馬,多產屈地。傳說,西周時周繆王雲駕西遊見到西王母,瑤池之上,日日瓊筵,天天歌舞,樂不思歸。忽一日快馬來報,說徐偃王謀反。周繆王當即心急火燎,疾馳千裏馬一日返回鎬京,攻破徐偃王,安定西周王朝。這千裏馬便是出自屈地。兩年前,晉鄂侯在遭到莊伯進攻時,曾派耿直不阿大臣裏克作為特使到屈地求馬,以充實軍力。狐突得知裏克是特使,便予以熱情接待。聽裏克說晉侯有難,國勢危機,不免為自己的祖國倍感傷感。不容多說,連夜挑選良馬千匹,精選馭馬官,星夜兼程把馬趕送往晉國都城參戰。同時,把自己的心愛的坐騎驊騮、綠耳兩匹駿馬送與晉鄂侯。臨行,給鄂侯密信一封交予裏克帶回。書雲:“鄂侯陛下:驚聞曲沃為亂,竊視晉室,實乃天理不容。念晉室之危,急呈駑馬千匹,以分晉室之憂。所獻驊騮、綠耳,彪悍剛烈,忠主識途,萬望親為駕馭。若有不測,唯屈地侯駕。切切。狐偃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