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刻雕花的門,精工細琢,帶著淡淡的香味與典雅的氣息,隻是,在夜裏,這些優美無從品賞,因為此時,夜幕黑得發藍,而且下著瓢潑大雨,像是很多哭泣的靈魂,他們聚集到了一起,回想起自己的千般委屈,便讓淚水,化作了這不可收拾的雨水。
每到這樣的時刻,孟家大宅子裏的人都會心慌慌的,莫名其妙地感覺到壓抑,仿佛那些烏雲就在頭上,而這雨水,不是來自天上,也不過是從跟房簷一樣高的地方滑落下來的一樣。
風驟起,呼呼的聲音,並沒有因為外麵雨水落地的聲音而減弱,反而更加的刺耳,伴隨著通亮的閃電,門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推了一下,“砰”得撞出了清脆的響聲,閃電把整個屋子照得通明,這光,卻帶著幾分詭異,孟天齊睜開朦朧的睡眼,看到兩扇門之間綻開了一道縫隙,這道縫隙越來越大,中間露出了一張女人的臉,很美,很柔和,這張臉,他竟然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可是,他真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女人的膚色太白,襯得原本粉粉的嘴唇顏色格外突兀,讓她的麵孔顯得有些陰森。
女子長長的烏發平分兩側,筆直地垂下,直到腰間,讓她的形象又添了幾分可怖,那黑發,與她潔白的衣服交相映襯,黑白分明,長長的衣服拖在地上,看不到她的腳下到底是站在地上,還是浮在空中,孟天齊的眼睛與她對視,她的眼睛很美,隻是缺少了一些生氣,漸漸地,她的眼睛濕潤了,然而,她蒼白的臉上,卻留下了兩道血痕,是的,那是兩行血淚,血淚滴到了她的衣服上,像是一朵在開得最美麗的時候被人摘掉而心有不甘的小花。
孟天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轟”的一聲響雷,孟天齊趕忙拉上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腦袋,他幾乎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那心髒,仿佛不是在心口,而在耳朵裏,粗重的呼吸漸漸平緩之後,他輕輕地將被子掀開了一條縫,慢慢地將腦袋伸了出來,閃電依然沒有停下,層層疊疊,似乎每個閃電是一個個體,它們在進行著一個比賽,比比誰更亮誰更美。
當孟天齊再看向門邊的時候,卻發現門好好地關著。
“難道我剛才產生幻覺了?”孟天齊自言自語道,接著,便鎮定了很多,仿佛剛才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
孟天齊下了床,他打算去看看母親,母親一向最害怕這樣的雨夜,天齊想過去陪陪她。
剛剛走到母親的房間旁,孟天齊就覺得有些異樣,因為他隱約可以看見,這個屋子裏竟然泛著些微的紅光,他伸出食指,蘸了唾液,輕輕地將窗紙戳了個洞,他那詫異的眼神分明在說,他不敢相信所看到一切會是真的。
屋子裏,一個女人穿著紅紅的嫁衣,蒙著紅紅的蓋頭,她的旁邊,一個跟孟天齊長相酷似的男人手裏拿著煙杆,準備挑下她的蓋頭。
“爹?”孟天齊疑惑道,他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於是用力擰了自己一把,分明感覺到疼疼的,可是,父親孟斂已經死了二十年了,怎麼會出現在母親的房間裏?
隻見父親掀開了紅蓋頭,這個穿著嫁衣的女人十分美麗,眉清目秀,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唇,還有那白嫩的皮膚,雖然不是國色天香,卻也是一笑傾城,然而,孟天齊驚異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身份,因為這個人,正是自己的母親,可是,奇怪的是,母親如今已經年近六十,而此時此刻,她看上去隻有二十多歲光景。雖然孟天齊從母親爬滿皺紋的臉上可以略微想出她年輕時候的麵容,不過若非今晚親眼目睹,他是斷然想不到母親年輕時候的芳容竟會如此動人的,難怪父親即便是做了鬼,都不舍得先喝了孟婆湯早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