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欲孽深宮(五)(1 / 3)

欲孽深宮(五)

錦繡華章

作者:瀟湘冬兒

上期回顧:上期說到《欲孽深宮》另外一個女主角薑陵的故事,流露街頭的她被顧府大公子顧西言收留,可她卻在顧府備受欺淩。在與顧西言曖昧糾纏之後,薑陵為了父母複仇,最終也踏上入宮之路。這一期,我們又回到虞錦的故事,身處寂寂深宮的她,又有何種令人膽顫心驚的際遇呢?

第五章:宮闈

宮中的日子是安靜的,每日數著天光,似乎能瞥見自己老去時蹣跚的腳步。轉眼間,入宮已有四個月了,起初還不時地要參加各種宮廷女眷之間的活動,幾個月下來,便是這類事情也稀少了,加之過年的那幾天她又大病一場,坤淩宮順勢下了旨意,要她安心養病,再不必日日去請安了。

如此一來,西九所這座小小的宮門內越發安靜,連尚采女和杜采女都不再登門,當真是門可羅雀。不出幾日,姚姑姑帶著幾名宮女也被抽調了去,虞錦看著她們歡天喜地地收拾包袱出門,才覺得這處院子是真的安寧了。

冬選的秀女入宮已有半年,誰是鳳凰誰落魄大多已是落定的塵埃,內務府和內侍省的宮人們也瞧清了風向,再不必事事端著小心,份例被克扣也已是意料中的事。好在虞錦進宮時還帶了些積蓄,加之湘荷行事圓滑,短短幾個月已同各宮各局的管事太監姑姑們打好了關係,是以日子倒也不算難過。

隻是綠沁卻向來是個眼裏不揉沙子的人,這天剛辦完差事回來,就見湘荷抱了尚衣局的繡活在做,頓時就怒了,小聲地抱怨道:“若是事事都要我們來,還要她們那起子奴才做什麼?這本就是尚衣局該幹的活兒,偏偏你要攬下來!”

湘荷忙掩住了她的口,低聲道:“我的祖宗,你快小點兒聲,小姐好不容易眯一會兒,待會兒又被你吵醒。”

綠沁道:“我一說你,你就拿小姐當擋箭牌。”

說罷便抱臂坐在一旁,怒氣衝衝地背過身去。湘荷無奈,隻得拉過她來,苦口婆心地說道:“非是我逆來順受,我如今結交那些宮人,隻是希望以後的日子能好過些。你以為這宮裏是什麼,身為主子就該被下麵的人養著?這闔宮上下哪一個不是看人下菜碟兒的,你得了勢了便鉚足了勁地奉承著巴結著你,你落魄了連路邊的螞蚱都恨不得到你頭上踩上兩腳。如今這形式你還看不透嗎,還當是以前在府裏?誰都要高看你一頭?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咱們若是不為小姐打算,那誰還能為小姐打算?”

綠沁也不是那蠢笨的,其實早就明白湘荷的心思,隻是一時覺得有些委屈罷了。想起當初在府中的日子,當下眼圈便紅了,低著頭道:“我隻是為小姐不值,原本好好的日子,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湘荷歎了一聲:“這就是命,左右改變不了,咱們就得受著。我勸你以後這話還是少說,說了也是自己難受,還要惹得小姐跟著傷心。我早就跟你說過,咱們不是進宮當主子來的,這宮內宮外都一樣,看人臉色吃不飽,靠手吃飯才是真格的。”

正說著小宮女秋蕪捧著一摞東西推門走了進來,臉蛋紅撲撲地說道:“小主可醒了?延喜宮的管良緣送東西來了呢。”

綠沁一愣,問道:“管良緣?哪位管良緣?”

秋蕪道:“是東宮的管良緣,和小主一同進宮的那位。”

綠沁這才反應過來,知道她說的是被選入東宮的管姝白,忙道:“送東西的人呢?怎麼叫你拿回來了?”

秋蕪道:“湘荷姐早上打發我去掖庭局給玉嬤嬤送腰配,回來的路上遇見了管良緣,她叫住我,問了小主的病情,又賞了這些東西,說是得空再來看小主呢。”

綠沁微微皺眉,疑惑地問道:“管良緣如何認得你是咱們宮的?”

秋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湘荷放下手頭的活計,上前來翻看了一眼,見是兩盒上好的胭脂,倒也沒什麼稀奇,隻是那裝胭脂的盒子比較特別,是以整塊的白瑪瑙掏空雕刻而成的,頗為精巧。

綠沁在一旁看了說道:“小姐向來不喜歡這些花兒粉兒的,管良緣如何不知道,何況現在小姐還在病中?怕這東西也不是給咱們小姐備下的,不過是湊巧遇見了,隨手賞的吧。”

湘荷眉頭一皺,忙向裏屋望去,見虞錦仍舊睡得沉,才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綠沁一眼,道:“偏你嘴快,多大的人了,還是這麼口沒遮攔的。也不看看如今這是在什麼地方,也敢隨意編排起主子來了,若是被外人聽到了,看你怎麼辦。”

綠沁哼道:“當我是傻子嗎,我也就在這兒和你說說。”

幾人閑閑絮了幾句也就各自幹活去了,虞錦睡醒了便起身,斜斜地倚在榻上,拿了一幅絹子扇麵繡起來。湘荷見她醒了推門進來,抱怨道:“小姐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昨晚聽你翻了整晚的身,今兒起得又早。”

虞錦道:“整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整個人都胖了一大圈,偏你還叫我睡。”

湘荷道:“哪裏有胖一大圈,奴婢怎麼沒瞧見,奴婢瞧著倒是瘦了一大圈,眼眶都是青的。”

虞錦一笑,也不和她爭辯,將窗子稍稍推開一道窄窄的縫。天氣漸漸熱起來,陽光也是極明亮溫暖的,灑在她白皙的手指上,幾乎能看得到肌膚下細細的血管。

她湊到窗口,隨口說道:“今兒的太陽真好。”

湘荷笑著道:“是呀,禦花園的花開得極好,小姐要不要出去轉轉?”

四下裏房舍空曠,窗外種著幾株芭蕉,已經吐了芽,青翠欲滴的,仿佛要淌下來一樣,虞錦輕聲道:“那兒的花開得太好,太熱鬧。”

“那就去上林苑,那僻靜,景兒也好。”

虞錦仍舊搖了搖頭,突然穿鞋下了床,說道:“就去門口的謝棠塢坐坐,那兒的湖水好,順便帶上我的畫板。”

難得她有興致,湘荷忙答應了,便出去準備。綠沁聽說要出去,也樂滋滋地要跟著,湘荷便吩咐了秋蕪幾句,伴著虞錦便出了門。

自從年後那一場病,虞錦已有三個多月沒出過門了,桃花開得正好,粉白一片,虞錦找了處臨水的亭子坐著,攤開畫紙便呆呆地望著湖麵。

一轉眼就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她微微仰起頭,隻見天空澄碧,幾片雲朵懶散地飄蕩著,倒影在池子裏,像是扯敗的棉絮。她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往事,嘴角牽起,淡笑一聲執起筆來。綠沁在一旁探著頭看著,湊趣地說:“多日沒見小姐畫畫了,沒想到這功夫還沒落下。”

湘荷笑道:“你當小姐是你,學了這個忘了那個的。”

綠沁不依,拿手去撓湘荷的癢,難得她們出來一趟,虞錦也並不攔著,隻管讓她們混鬧了一番才罷。湘荷又過來要給虞錦扇扇子,被綠沁一把搶了過來道:“又不是沒有風,你這麼扇,小姐怎麼作畫呢?”

虞錦動了兩筆,隻描出一個樣子,遠遠地看著湖麵上幾隻鳥雀劃著水抓魚,又有兩隻白鷺鷥立在岩邊上,脖頸交纏,狀似情人。不由得看癡了,湘荷叫了她好幾聲,方醒過神,才低頭細描那畫。

一時畫了兩筆,又覺得這景色配著人才是最好的,遂叫了湘荷兩人去那石邊扯兩朵花過來。兩人應了,不一會兒轉到不遠處,低著頭摘花玩水,虞錦緊著畫了,映著和暖的微風,想這畫不知應當配著哪句詩方才映襯,沉吟一會兒,隻想起“喧鳥覆春洲,雜英滿芳甸”這句,念了兩遍,微覺妥當。

“未及‘春華葺居沉香亭,暗香檻欄天葩裏’應景。”

虞錦唬了一跳,忙回身去看。卻見一個年輕男子站在她身後,頭上戴著潔白簪玉冠,穿著一身石青淡色海龍戲水紋袍,外麵又罩了一件攏煙軟羅青衣,比起上次見到的時候,少了兩分威儀,多了三分風流,卻更顯得豐姿奇秀,神韻獨超,高貴清華自在眉間。

虞錦心中微驚,不想竟在此見到東宮殿下,卻不知他身邊如何一個近身的奴才侍衛都沒有?心中電光石火轉了兩轉,看那人背手傲立,神色間一片坦然,也隻得欠了欠身道:“妾身見過太子殿下。”又因自己坐在亭邊,不好再退,隻好默默立在一邊。

那人單手一揚,示意虞錦起了。卻再不做聲,隻管低頭拾起落在一邊的畫板,細細端詳了一會兒,說:“這是你畫的?”

虞錦秀眉一揚,極快地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冷凝,麵上一絲表情也無,雖然近看更是無比俊朗,卻毫無半分讓人親近之意,她平日裏隻聽說東宮太子平日處事頗為沉穩幹練,此時見了果然不怒自威,讓人望而生畏,哪裏還有她記憶裏的半分影子,連忙欠了身道:“隻是隨便畫兩下,原也不精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