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否定(2 / 2)

邢一鳳揭開車窗通風,雙目看著車內燈罩:“我隻見其拔劍,眨眼之間,就見他到外廳。好在趙金吾多有克製,否則一劍斬殺姚冕,今夜這事兒絕無善了。”

說著扭頭凝聲:“可笑陳其學懵懂無知……姚冕那粗漢,險些害的我等悉數喪命此地。”

“先生,趙金吾……雖跋扈了些,可此人識得大體,素有賢良之名。縱使氣惱,也不會做出什麼悖逆之事來呀。”

這話說的淩雲翼自己都有些不相信,這一路北上時,趙期昌待在自己指揮艦上根本不與各艦走動,抵觸邢一鳳的態度很明確。

“負希世之才之少年,彼目中無人亦在常理之中;名高而功成,盛氣淩人分屬應該。就如剛離開山麓的老虎,不知人的厲害,往往會傷人性命。”

邢一鳳說著拍拍淩雲翼的肩膀:“趙金吾心中素有怨氣,怨氣不消,其乖張本性難改。汝成,今後莫再人前人後說趙金吾的不是,現在京裏能教訓趙金吾的人不在這裏,趙金吾名聲好壞,也由不得我等左右。”

隻感受到深深的忌憚,淩雲翼張張口,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先生懼了趙金吾?”

“不,老夫終於理解了趙劍門的心思,他是不願毀了趙金吾。”

深吸一口氣,邢一鳳才緩緩說:“治國如醫者醫人,藥有君臣佐使不可或缺,也缺不得剜除腐肉的金鐵器物。”

淩雲翼還是有些無法接受這些看法,馬車搖晃顛簸,良久之後,淩雲翼問:“先生為何會這麼看?金鐵器物能剜除腐肉,自然也能刺傷手足、肺腑。”

“劍能通神,趙金吾劍中精髓就是一往無前。”

邢一鳳說著舉起自己雙手,這不像是握筆的翰林侍講之手,而像邊塞老軍之手,手掌上滿是厚厚的繭子。

一往無前的劍,用得好自然能剜出腐肉,用的不好自然會自斷手足。

當今的皇上多聰明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位皇帝自以為自己很聰明,也的確聰慧。

說了這麼多希望能點醒淩雲翼,希望淩雲翼能領會到他隱匿在言表之下的誌向,再多的邢一鳳不會再說。

邢一鳳如此讚頌趙期昌的品性,那他的態度已經顯而易見了,他是對目前國法製度很不滿的一群人中的一個,他是傾向於改革的。

南大營,趙期昌已率先一步入營。

鋪設好的中軍大帳裏,趙期昌邊走邊脫了衣裳、襪子,隻穿貼身裏衣:“弄些稀粥來,再打兩盆熱水來。”

言語間赤足踩在鋪好的木板地麵上,他伸手揉搓腰腹表皮,罵道:“一路行軍好不容易能腳踏實地,安安穩穩睡個覺不好麼?非要吃吃喝喝,吃喝前洗個澡也行……一身油膩安安靜靜吃飯聽曲兒也行,偏偏宴無好宴,非得逼人翻臉!”

李濟跟著進來一臉擔憂,應和也不是,不迎合也不是:“將爺,今夜可將邢、陳二位得罪大了。陳巡按怎麼說也是鄉梓名流,是將爺故交,今夜陳巡按統領通州文武設宴,將爺使性子固然威風,可陳巡按的臉麵往哪擱?”

“還有邢侍講……”

趙期昌搓出泥棒棒搓成泥丸扣在指尖,對著帳外彈出去,咧嘴一笑:“陳其學被人賣了,通州文武哪個是好相與的?我瞧不起這幫人,但也不得不重視。陳其學呢?這幫人根本不買陳其學的賬!”

說著突然問:“周先生呢?”

“周先生去了城南市肆至今未歸,說是家兄、遂平先生等人可能會在周邊等候。”

趙期昌聽了抬手指向李濟:“再派一什親軍跟上,將煙花信號帶上。若是通州京兵使絆子,那就放煙花!”

他擔心出去找人的周是問被本地駐軍敲悶棍,待李濟回來後接著又說:“你是沒看明白,通州文武想巴結邢侍講,隻是沒有正式的由頭來拜會。正好陳其學與咱是同鄉故交,所以一個個慫恿陳其學。這種情況下,我若不赴宴,那邢侍講也沒理由赴宴。”

“他陳其學再三邀我,邢侍講擔心折損陳其學顏麵,這才開口邀我同去。結果呢,通州武官一個個眼珠子長在額頭上,非要尋小爺的不是!小爺麵子上不好過,他陳其學的麵子就好過?什麼東西!”

說著趙期昌還是忍不住怒氣一拳砸在桌上,通州武官對他的輕視絕非偶然,這幾乎是京營體係、九邊體係傳統軍將對他看法的縮影,冰山一角!

他們羨慕他的好機緣,也都認為自己抓住這個機緣做的會比趙期昌更出色。

所以,也就沒有道理敬服或者畏懼趙期昌的說法。

這些武官的看法無可厚非,但等於否認趙期昌個人的努力!

仿佛趙期昌的一切就是天上掉下來的一樣,似乎趙期昌就是一個被聖眷塑造出的傀儡一樣!

這種全麵的否定,是趙期昌怒火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