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東南危機(2 / 2)

因為這種人靠不住,搞不好一頓飯還沒吃完,人家就把你給賣了!

趙炳然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上寫下兩個字‘湯’和‘俞’,並說:“繼續。”

戚繼光眨眨眼睛,準備越過一些敏感話題,便講道:“誠如劍門先生所見,廣東南部的廉州府、雷州府、瓊州府的確不太安穩。自前年年初雲南土知府那憲被其叔父那鑒陰殺,朝廷征討那鑒以來,雲貴兩省一日亂過一日。廣西岑氏又是屢屢作亂,殺其父又有其子,殺其子滅其族後,岑氏舊部又推出頭領自號岑氏遺子……”

“去年沈希儀外調廣東副總兵後,雲貴亂民更是無人能製,見其獲利而不受懲,又使得廣西土民爭相效仿,或有雲貴亂民湧向廣西,迫使、裹脅廣西土民作亂。進而影響到廣東南三府……容下官鬥膽預估,最快五年內,最遲十年,南方土民作亂勢頭若不能止,各股亂民湧動合流,會出現兵馬十餘萬的巨匪!”

十年,十年的時間裏,足夠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土民學會官軍的戰法、適應官軍的套路,並學會官軍的套路完成內部組織係統化、正規化。

而堅持十年,在官軍圍剿下堅持十年的亂民,可想其意誌之堅決。這種亂軍就是投降,誰敢收降?人家咬牙在山林裏撐了十年都不投降,偏偏決戰時投降,誰敢收降!

一群造反經驗豐富的亂民要投降?誰信誰就是傻子!

一個十年時間,已經判了這些亂民死刑,因為他們與官軍之間毫無緩和的可能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趙炳然的臉色垮了下來,若真如戚繼光預料的那樣,讓南方出現這麼一支叛亂武裝,那麼極有可能演化成第二個安南平叛戰役!

仗或許能如安南平叛戰役那樣打贏,但極有可能也像安南戰役那樣窩囊:仗打贏了,可還是保不住疆土!

除非,將作亂的土民殺光,留地不留人!

戚繼光絕非誇張言語,稍稍思考一下就知道堅持十年、並做大的作亂土民是怎麼樣的一群人!

那些學不會的土民,顯然不適合從事造反這麼有前途的工作,自然而然的會成為官軍的軍功標記。

若不能將各省山林中潛伏的亂軍剿滅,任其生長、竄連,等人家內部淘汰、磨合後,出現的將是一支更難對付的武裝力量!

十萬人的叛軍,這已經屬於另一個量級的戰爭,要剿滅這種重量級的叛軍,按照朝廷的路數,怎麼也要彙集各省之力,集結最少兩倍的軍隊,力求一拳打死!

廣東南三府開發較為緩慢,所以以土民為主;至於廣東中部、北部,這地方是南遷宗族的地盤兒,別說作亂的土民隊伍,就連官軍也要提高警惕,小心翼翼的行軍。否則,被廣東的宗黨勢力給吞了,哭都沒地方哭去。

就廣東這種氛圍,南征平叛時想要就地征集廣東的人力、物力,將當地宗族激怒逼反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平叛這支存在於戚繼光設想中的亂軍,在趙炳然看來已經成為一件不下於徹底剿滅倭寇的大事!起碼,他不認為自己能幹幹淨淨擺平這支叛軍。

當然,如果這支叛軍隻是存在於戚繼光的設想之中……那就再好不過了。

語氣略略幹啞,趙炳然看向戚繼光:“幾成把握?”

戚繼光眨眨眼,突然鼻子一酸,兩行淚水下來,抽著涼氣,凝聲:“朱公為人公允,秉公而行。就任東南以來,對治下百姓無有土漢之分,一視同仁,如民之父母。對待倭寇、也是撫剿並用。聽東南諸將言語,若是朱公尚在,東南土民自然安定,難成氣候。”

低頭,戚繼光抬手抹一把眼淚:“讓劍門先生見笑了,朝廷近來做的事情,讓下官心裏難受,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

趙炳然仰頭看著漆畫梁柱,長歎一聲:“想不明白不要緊,要緊的是要把本份盡到。元敬,跟老夫去南方吧。朱公未盡之事,老夫當引為己任。”

點著頭,戚繼光掏出手絹擦拭鼻涕:“那梅川呢?”

趙炳然扭頭看窗外盛開的一片金菊,微微抬頭是藍的深沉的中秋蒼穹:“梅川性子狠,土民宜撫不宜剿。他去南方……殺孽可就大了去。”

有句話他沒說,去年被毒殺的李珍,今年被下死牢的盧鏜,一個北方邊軍新銳領袖,一個南軍新銳領袖,這兩個人的不幸遭遇,對武人心氣的打擊是致命的。

他擔心自己步朱紈舊路,也擔心朝廷將趙期昌當李珍、盧鏜這種傳統武人處置……如果這樣,整個東南、南方會殺成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