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以退為進(1 / 2)

天空霧白隱隱透著渾厚又沉重的陰色,悶熱無風。

濰縣外,官道旁宿營區域正進行營壘固化,昨夜隻是紮下軍帳草草應付一夜。但看如今的天色,今日已無拔營的必要。

營區邊緣開挖排水渠道,打埋木樁修建簡略木牆,上萬軍士匆匆早飯之後,便投入了營壘加固工作。

營壘靠近官道側,營中轅門所在,哨塔之上趙期昌卷開新畫的構圖細細審視,又看看左近視線內的地勢,對加固營壘一事非常的上心。

他對加固營壘一事精神投入,明顯異於尋常,可見這加固營壘一事,絕不是一次正常的宿營固化工作。

軍營位置正好就在周是問屋舍西三裏處,坐北朝南,背依白狼水,背後十餘裏就是固堤店巡檢司,與東邊的濰縣縣城正好在十裏間距。

如李羨所說,青州府的兵權是個燙手山芋。青州府的衛所軍戶遠遠少於民戶,而交通便利與外界有充足的交際;而登萊兩府衛所紮堆,又易於封鎖消息,關起門後想怎麼胡搞都可以。

何況青州府府治所在的益都縣還有衡王府,在登萊衛所基礎上胡搞,來回折騰對朝廷來說也沒什麼,反正衛所軍已是荒敗、瀕臨死亡,折騰搶救一下也無妨;隻要趙期昌不插手地方吏治,恪守武臣本份,朝廷也不會說什麼。

若是跟衡王府的人有了莫名其妙的聯係,到那時不是罪也就成了罪。

李羨的提議是根據山東六府形勢、綜合各方麵形勢提出的合理合情的意見。這種提議隻要沉心思索,都能探究出來。趙期昌自然會聽取這種合理的意見,這才做出了舍棄青州府兵權,緊握登萊的決議。

而這個決議,毫無疑問又會讓軍中不滿,青州府雖說駐軍編製少,但也有一個守備,兩個操守的官帽。

陳明心大步而來:“家主,各軍把總以上皆至軍門前。”

趙期昌合攏圖紙,走下哨塔遞給周是問:“就勞煩先生督工,觀今日雲色風向,這雨興許能下三四日。這幾日,頂著雨,也要將營壘固化!”

周是問雙手接住圖紙,神色嚴肅:“東家放心就是,三日之內不完工,周某投水便是。”

工作難度不在工程量,畢竟隻是加固木製圍牆,純粹的土木活,不需要燒磚、打石這種大工程。勞動力也非常充裕,足足有上萬精壯軍士可用;而難度就在於雨,要頂著雨克期完工。

就是等不了那麼幾天時間,必須要冒雨施工,在濰縣方麵通報曆城前,將軍營固化完成,造成既定事實。

趙期昌四四方方的行軍大帳前,趙期昌步伐穩健走向帳門,帳門前近六十人的中高級軍官齊齊起身。

落座帳門前的大椅上,解下蒼纓氈笠轉手遞給身側陳明心,陳明心左手按劍柄,右手端著趙期昌氈笠侍候在一旁。

趙期昌則對下麵眾人擺擺手,臉色沉肅:“諸位就坐。”

嘩啦啦,五六十人分左右兩班,每班三列,不分先後坐在馬紮上。頓時,軍中派係就從行為習慣上表現出來,捕倭軍出來的軍官頭盔解下放在膝上雙手抱著,王文澤的曹州軍、李晝部的標營舊部也都有樣學樣。畢竟王李二部的軍官都是貨真價實的登州子弟,知道捕倭軍的習慣。

在郭敦帶領下,東昌軍軍官一個接著一個將頭盔解下,放在膝蓋上,挺直腰板。

等下麵人解去戰盔後,趙期昌才開口,下巴揚起:“昨夜營中失火,千總田可成督兵救火,因醉酒、火勢突變等原因,自田可成以下,軍官、軍士十三人喪命禍害,另有二十餘弟兄為烈火灼傷。”

“就此事,本將業已上報都司府,省去了田可成醉酒這一環節。為死去弟兄們的家眷生計著想,便報了一個白蓮賊子縱火,又於慌亂中襲殺田可成的急遞上去。若是臬司前來核實此事,我想諸位應該知道怎麼回複。”

王文澤挺直腰吸一口氣,張開嘴露笑正要接話,來展現他姻親的地位。

結果他身旁的趙顯臉色不變,張口就來:“將軍,如今東昌軍歸入我登萊建製。我登萊各衛本就貧瘠,將軍照顧諸位弟兄家眷生計,一番好心報了個陣亡上去。可到時候,這軍烈撫養的擔子,可就壓在登萊各衛肩上了。”

“這叫什麼話?我登萊兩府能養東昌軍弟兄,為何就養不得諸位弟兄的家眷?”

故意惱怒扮黑臉的趙顯,趙期昌看向郭敦:“郭千總,田可成家眷安置一事,就交由郭千總負責。”

郭敦改蹲坐為雙膝跪地,頭盔滾落在地,頓首哽咽,說不出連續的話語,哭的傷心:“謝……謝趙都司……仁……”

東昌軍軍官人人垂頭,田可成的突然死亡,讓他們都有些措手不及,措手不及的另一麵,就是悲傷。

趙期昌輕歎一聲側側頭示意,兩名捕倭軍軍官起身將郭敦攙起,趙期昌繼續說:“田可成之失,雖死於火,但要歸根於酒。我自統兵以來,三番五次嚴禁行軍、臨戰之際飲酒!如今雖回登萊腹地,稍有鬆懈雖情有可原,然而法不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