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兒如此,夫複何求。
八個字入耳,戚繼光心中發寒,強撐著笑容:“的確呀,三郎已成為衛學榜樣,各家少年在衛學、武學裏以三郎為楷模。就連登州士民在外談論時,也多以三郎舊事為談資,引以為傲。說起來,元敬還真有些羨慕三郎。”
他和趙炳然誌趣相投,公務上談,在時政上談,也談家裏事,無所不談。他知道趙炳然如今最大的短板、心病是什麼,是沒有一個成器的兒子!
趙炳然對他說出這八個字,是在誇趙期昌,可戚繼光更覺得這是一種詢問和請求,想得到他戚繼光的支持,來撮合這件事情。
朱應奎在任上宅了兩年,第三年才出門做事,一年時間幫趙期昌這個弟子弄下那麼大的基業。這還僅限於朱應奎初入官場,很多事情缺乏手段。
戚繼光無法,也不敢想象若趙炳然成為趙期昌的義父,接下來的三年時間,整個登萊、山東會發生什麼事情。
瘋了……戚繼光強撐著笑容,感覺不是趙炳然瘋了說錯話,就是自己瘋了聽錯話。
戚繼光從臘月底撤軍歸來,還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就跟趙炳然成了無話不談的忘年交,因為他們都是一類人,願意做實事的人。
趙期昌與趙炳然相互忌憚,趙期昌事前了解過趙炳然,對這種正派人物雖然忌憚,但心中也是喜歡的,在行為上是能看出尊敬的。
而趙炳然則細細調查過趙期昌,基本上通過資料上的一段段文字,看到了趙期昌的出生、成長、苦難、奮鬥,在資料文字上認知了趙期昌。
與看待戚繼光一樣,趙炳然欣賞能做實事的趙期昌,如果不是趙期昌侵吞田地太過誇張,或者趙炳然再主動放下一點抵觸情緒,說不得趙期昌與戚繼光一樣,也能在短短時間內與趙炳然成為忘年之交。
而趙期昌稚嫩麵容上那道蜈蚣大疤,讓趙炳然近距離看了,有一種感同身受的痛苦,仿佛趙期昌身上發生過的事情,也在自己身上發生過一樣。
趙期昌沉肅的氣度,絲毫不見少年得誌的張揚,讓趙炳然喜歡的同時,更憐憫趙期昌。到底是吃了多大的苦,才能小小年紀磨練出如此成熟的性格?
可以說是莫名其妙,也能說是水到渠成,感情醞釀就是如此神奇,讓趙炳然生出一個自己都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想法,那就是收趙期昌做義子。
偶然中有必然,必然中有偶然。
或許隻是一時衝動,可戚繼光來了,趙炳然這個衝動又不可抑止的浮現在腦海,想探探戚繼光的口風,看合適不合適。
如果趙期昌歲數再大兩三歲,身體徹底長開,臉上哪怕全部是傷疤,站在趙炳然麵前也無法給太多觸動。實在是年紀小,與那麼大傷疤形成的衝突太過惹目,引得趙炳然犯了心病。
戚繼光對趙期昌的誇讚,還有羨慕趙期昌的態度,趙炳然聽著感覺別扭,毫不遮掩問:“元敬的意思是指趙都僉邀買人心?”
戚繼光搖頭:“元敬絕無此意,而是三郎如此高調,他人會誤以為三郎邀買人心。”
趙炳然心中一團亂麻,覺得戚繼光這是杞人之憂,趙期昌給他的感覺就是守規矩,以及一種對周邊的驚恐。他認為自己一眼看透了趙期昌,換做他,以趙期昌的成長曆程來估算,十二歲時站在趙期昌的角度,絕對是驚恐。
趙期昌口口聲聲,不斷重複那句話趙炳然記得很清楚。談話內容雖短,可趙期昌不斷重複該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他不會伸手。這個意思趙炳然感受強烈,將心比心,他感受到了趙期昌心中的恐懼,認為趙期昌是想不斷重申這種態度來保護眼前這得之不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