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出嘩變都是小事,帶人衝擊巡撫衙門也不足為怪,甚至會鬧出更大的禍患!
談話的小兩口子沒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侍女綠裳聽到趙期昌要來時眼眸中閃過的神采,更沒注意到戚繼光那些話,讓綠裳麵色慘白。
戚繼光這次回來隻在黃縣看了看趙期昌部伍,他就察覺到趙期昌從內到外散發的危險氣息。這是個極為好武的人,十分的迷信武力,視軍隊為生命,與各處軍將都不同的人。尤其是趙期昌花冤枉錢搞的羽飾,羽飾於戰鬥方麵毫無作用,唯一的作用就是增加美感、威勢。
除了趙期昌外,戚繼光也在北邊見了不少使用羽飾的軍將勇士,羽飾是誇耀武勇的裝飾,更有一種戰鬥到死的信念:死,也要死的漂亮、絢麗。
如當日聽聞設立巡檢司時趙期昌憤怒的咆哮那樣,戚繼光認定,趙期昌絕對不是一個束手就擒,甘於認命的人。誰要殺他,他就敢殺誰。
尤其是談及李珍之死,趙期昌當時的口吻,十分惋惜又藏著一種看不起李珍的態度。仿佛他趙期昌站到李珍的位置上,就敢帶著秦軍造反似的。
所以,李珍之死趙期昌提及,戚繼光不敢接話,就怕這小混蛋又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狂言來。
某種程度上來說,戚繼光已經開始懼怕趙期昌。不是怕打不過趙期昌,而是怕趙期昌掀起撼動國本的大亂,拉無數人陪葬的大亂。
就眼前而言,趙期昌造反,張茂跟不跟?必須跟著幹,跟著拚一把將來還有個活命、招安的路子,若不跟,趙期昌被剿滅,張家也要跟著倒黴。
張茂都是如此,更別說趙鼎明了。
戚繼光有把握於斷定,別看趙家大房、三房鬧別扭。隻要趙期昌造反的消息傳到曆城,趙鼎明就敢對彭黯下手,或裹脅彭黯響應趙期昌。
很多人造反就是如此,都是怕事後牽連,都是死路,隻能跟著拚一把。
以至於現在對於謀反、作亂人員的定罪,也發生了變化。官員涉及謀逆,絕對死翹翹,絕對酷刑大刑伺候。而地方上,基本上也隻是隻誅誅殺惡首、主犯,對從犯采取流放、充軍等較寬厚的處置。
防止的就是造反作亂之人死戰到底,可很多底層人不知法。如趙期昌造反,一幫子與他沾親帶故的軍戶、百姓直接就跟著反了。他們不清楚朝廷的具體政策,隻知道一點,造反要誅九族!
這跟後世販毒罪行量訂一個道理,五十克必死?那是以前剛出台時典肅法律威嚴時的死標準,不容更改。而後來呢,基本上隻要數量別弄個幾公斤那麼嚇人,認罪態度好,能揪出上線、下線進行立功,基本上可以免去死刑。圖的就是降低破案的成本,讓罪犯主動交代。
禁毒不是為了殺毒販,而是為了杜絕毒品流通,絞斷整個販毒體係。饒一個毒販的命,讓他積極交代問題,以最短的時間打擊上下線,才是禁毒的根本目的。
現在對造反罪行的量刑輕化,也是同樣的道理,就是瓦解很多因恐懼盲目跟隨者的鬥誌,降低圍剿成本。
可是,戚繼光想的更遠,以趙期昌如今表現出來的才華,根本不是猝然能平定的。糊裏糊塗跟著作亂的人,跟官軍不斷交鋒殺出血仇後,就是官軍招安,都不敢投降,怕殺降。隻會血戰到底,損耗的必然是登州子弟兵、山東人的血。
性格、才華又會鑽營,偏偏還年紀小可塑性強,讓戚繼光恐懼趙期昌的同時,也很想影響趙期昌,讓趙期昌乖順一些,做一個守法的,有功於國的,能青史留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