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是天子親軍,趙某也不怕這忤逆之言讓君上聽去。趙某六歲時家門破滅,能活到如今全靠自己拚命。在市肆,與偷雞摸狗之輩鬥,在山野與毒蛇猛獸鬥,活到了如今。而這一身官位,全是與敵拚殺,朝廷所酬,趙某拿的心安理得。若因不白之冤而剝奪,還要取趙某性命,那趙某不服。”
這話傳給嘉靖?
開什麼玩笑!何七敢確認,這話他還沒說,他就會被嘉靖給撕了!
道理是那麼個道理,可誰敢說!
人人往朝廷裏鑽,有幾個是圖的忠君愛國?都還不是為了自家?拿朝廷的俸祿、好處,給朝廷辦事,很簡單的道理。
別說趙期昌,各處軍隊都是如此想法。去年大同鎮一年兩叛,原因都在於軍餉與風險不成比例,還有種種克扣、拖欠;今年大同鎮也不安穩,就在七月時近兩萬人聚集嘩變,新來的巡按禦史胡宗憲單騎趕赴,撫慰了這批軍士。
作為底層爬上來的軍將,趙期昌對底層軍士的想法很清楚。理想小一點的就圖個溫飽,理想大一點的想殺出個官位來。
而一切奮鬥成果,朝廷若不認賬,別說他趙期昌要作亂鬧事情,下麵的人會逼著他領頭作亂!
忠君愛國?當軍人,吃都吃不飽,娶不起媳婦要絕種,愛哪門子國!
這一趟出來,趙期昌就沒立功升官的心思,他隻想保住眼前的一切,慢慢發展。
何七呼吸不斷加粗,又漸漸平複下去,呼一口濁氣,下麵人都是這類子想法,否則也不會發生那麼多嘩變事件。
趙期昌讓他觀看捕倭軍操訓,是在給他展示武力,可他一個小小的百戶,有什麼底氣來擔保什麼?
他的兩名副手,已被趙期昌一席話嚇得兩腿打顫,麵若土色。
你一個都指揮僉事,國朝正三品武職,省一級軍官,怎麼說話也如此的粗魯?道理都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你這麼說出來,還讓我們這些天子親軍、上差怎麼做人?
趙期昌這話大逆不道之極,可現在誰敢給上麵反應?揭發官員不軌言行本來就是錦衣衛的份內之責,也是刷功勞的地方。可現在錦衣衛哪有過去那麼威風?
這幫人揭發趙期昌這番話,別說功勞,一旦逼反趙期昌,朝廷一定會先殺他們!
趙期昌平靜目光下,何七道:“趙將軍這番話,我等就當沒聽過。也請趙將軍明白一點,我們督公向來仗義。這次趙將軍為我家督公做事,我家督公自不會忘記趙將軍義舉。至於事後,誰倒黴,我家督公也不會讓我等心腹、趙將軍如此義士倒黴。”
“還請趙將軍銘記一點,當心禍從口出。今日這話傳出去,朝廷會以趙將軍年幼無知而大度不計較。若幾十年後將軍也忘了今日這話,當心朝中有心人翻出來,到那時將軍宗族繁盛,顧慮重重,又該如何做?”
何七輕呼一口氣,緩緩道:“將軍所部軍紀嚴明,戰力稱著於山東。可見,將軍乃是國朝所缺的棟梁之材。今日這話,我兄弟三人就當沒聽過,也請將軍安心奉公。告辭。”
“不送。”
趙期昌看著這三人離去,也是忍不住輕呼一口氣,總算將這三人嚇住了。所謂的保密,他根本不信,來的可是三個人,不是兩個人或一個人。
他的這些話,一定會傳入陸炳耳中。這些都是大實話,隻是他趙期昌的態度表現的強硬:“給你辦事是我怕你不想惹你,但別犧牲我,不然弄出一個大新聞,大家一起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