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六科官不過六七品,權限就是如此的大。
至於皇帝的金口玉言也就是一句笑話,六科官不買賬,皇帝能做的也就是給皇室內當家作主。當皇帝窩囊時,如萬曆時,連皇室的內帑都不能調用,隨意調用還要挨文官罵。就連萬曆三大征,軍費都是萬曆掏的小金庫,沒有動用國庫。
不是國庫沒錢,而是文官不支持打仗,不掏錢,萬曆也沒法子。而這是嘉靖時期,但錦衣衛緹騎的出現,說明朝中的鬥爭已經白熾化。
錦衣衛外出的緹騎,在程序上沒有文官點頭,是不可能出京的。所以來的錦衣衛緹騎,代表的文官某個陣營的意誌。若來的是東廠的番子,那麼則是皇帝的意誌。這些都是官場常識,所以趙期昌斷定,朝中已經出了大事。
畢竟錦衣衛緹騎出動,一般都是開票拿人,很少與一省巡撫做什麼交流。
而眼前缺做了交流,說明什麼?
說明,這些人需要彭黯支持!
白慶豐、李羨二人都陷入沉思,錦衣衛緹騎這些字眼實在是太過敏感,在民間種種野史傳聞中,凡有錦衣衛出動,向來都不是什麼好事、小事。
營房外傳來急促腳步聲,踩著水花的聲音,當值軍官在門外大喝:“報!巡撫衙門來人!”
趙期昌聽了皺眉,拿起信件看了看落款,是初十日一早寫好發出的。心中算了算,巡撫衙門向來是六百裏加急,這封手裏的信件,應該隻比巡撫衙門早半天。
“進。”
趙期昌回應一聲,將信件收入袖囊中,端正做好,屋內忙著檢查、分撥月餅的一眾人都停下手頭工作。
當值軍官站在門前,身上披風已經被雨水打濕,拱手:“將軍,巡撫衙門遣飛騎而來,來的弟兄已暈倒在營中。”
說著看一眼趙期昌,這軍官又小聲道:“急遞飛騎是劉宗道。”
趙期昌計算著時間,劉宗道是劉家鏢局裏出來的,難得的騎手,把這人累暈,說明彭黯的這道文書應該是昨日傍晚前發出的……緩緩點頭,起身道:“務必保證每一箱月餅數額,趕在申時前,分發各哨。”
李羨、白慶豐互看一眼,微微俯身抱拳:“得令。”
站在門前,趙期昌仰頭看一眼黑壓壓的天空,心中也蒙了一層陰霾,撐起油紙傘,踩著木釘雨鞋,來到另一處營房。
劉宗道坐在炕上,兩名軍士一前一後圍著幫著脫卸身上染濕的衣甲,劉宗道已經神智不清,見趙期昌進來,才將手裏提著的密封上漆竹筒往前一推,頭一側陷入昏睡。
陳明心上前拔出上漆竹筒,聽竹筒裏有其他東西響動,便拔出靴子裏匕首刮掉火漆,撬開竹筒檢查後,遞給趙期昌。
很長很厚的信,趙期昌攥著信紙細細研讀,越看臉色越發的嚴峻。
這是彭黯的親筆信,有的隻是彭黯的簽字與花押,並無官印,但也有官印。趙期昌伸手,從竹筒裏取出一枚絲絹包裹的印,周圍人見了都詫異。
對著印麵嗬一口氣,趙期昌在手心蓋了蓋,是山東都司印,山東一切正規軍令的合法憑據。
“家主?”
趙期昌愣神,聽陳明心呼喚,這才扭頭過去,眼睛直愣愣:“有麻煩了。”
毫不猶豫,趙期昌對著都司印連嗬幾口氣,在一頁印刷‘山東都司府’五字的折疊公文紙蓋印,這也是一封有軍令內容,卻無官印的無效軍令,缺的就是官印。而現在,不缺官印了。
目光看著軍令,上麵寫著‘山東都司府令,曹州賊酋黃步雲劫掠鄉野,焚燒三鄉十七村。賊蹤跡詭異難查,曹州兵不能製,現調登州衛捕倭軍克期於半月內抵達曹州,責令都指揮僉事、朱高守備將軍趙期昌督軍,限期三月內清剿黃步雲部賊軍。嘉靖廿六年八月十一乙醜日,都指揮使駱,令止。’
軍令隻是正常的軍令,可作戰任務很急迫,所謂的半月內抵達曹州隻是官麵話,彭黯要求的是需要趙期昌在半月內剿滅黃步雲!
而報酬,已經送來了,就是趙期昌手裏握著的那枚官印。十一歲的一省都司掌印?別驚異,勳貴家族不缺這種例子。
趙期昌也不相信彭黯敢給他這個官印,可他必須出軍,因為不剿滅黃步雲,那彭黯就完蛋了,而彭黯威脅他,臨走也要狠狠收拾一頓他!
相對的,若做成這筆買賣,彭黯則在信中表示,在他任期內,這枚都司府官印,將會姓趙。估計是給趙鼎明的才對,可趙期昌因為種種原因,隻能去幹。
因為這個叫黃步雲的人,準備帶人在山東境內劫囚車!
囚車裏,裝著的是朝廷大佬,一個叫王杲的老頭子,是之前的左副都禦史,禦史係統坐第三把交椅的大人物,而此時是戶部尚書,國朝大管家。人卻不在北京城,而是跑到兩淮去監督鹽運、漕運、河道工作。
前腳他還笑趙鼎明等人成了池魚,現在他也成了池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