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支離破碎(1 / 2)

飲著茶,兩人算是約定了將來再次相聚的大致時間。趙期昌能得知明日賈應春要過來,梁夢龍自然也知道。賈應春路過後,梁夢龍自然要跟著走。

趙期昌與梁夢龍處事尚短,但彼此看著的順眼,自然也就了朋友。

兩人同是少年英才,又有鄉情可敘,何況兩人的師尊也有聯手互為表裏的意思,那兩個人在一起別苗頭才是怪事情。

未來的事情談好,就該眼前了,趙期昌放下茶碗,從懷中取出一封統計公文遞過去道:“乾吉兄,明日東陽公抵達,這是我部將士八日內損耗、功勳單冊,還望乾吉兄轉呈。”

梁夢龍翻開看一眼,數據不算誇張,點著頭:“此事將軍呈送便可,此番清剿韃虜奸細,不出簍子就是大功,省裏不會虧待下麵辦事的將士。何況,首舉之功又在將軍身上,說不得轉眼就能敘升從二品了。”

二品、三品之間就是一道大坎兒,不論文武來說都是如此。武人升官快不假,在地方上打打小怪獸,又有上麵人幫襯,很容易升到正三品都指揮僉事。但想要升到從二品都指揮同知,那就需要熬資曆、積攢軍功,軍功含金量必須極高。

而清查韃虜奸細一事,登萊兩府至今已捕殺二百三十餘人,首功又在趙期昌身上,整個山東參與進來的文武,都有一筆好處。

所以趙期昌隻是笑笑,正三品的官很多,但以上的就少了。品級越高,那待遇也就越好。起碼,他現在的家宅可以用‘趙府’二字了。

實際上他要談的報酬事情,也在梁夢龍隨意那一瞥中算是談完了,明日賈應春過來,就是正式確認並落實報酬。

笑了笑,趙期昌換了個話題:“乾吉兄,陝西曾公提倡複套一事,如今朝野一片開戰決心,乾吉兄如何看?”

梁夢龍打量趙期昌,笑道:“將軍如何看?”

趙期昌如實說:“若首輔非夏言,此戰可打。打有打的好處,也有壞處。一旦戰敗,九邊、北方將支離破碎。”

曾銑去陝西前,曾是山東巡撫,趙期昌私下可稱呼一聲‘曾公’,至於夏言,趙期昌出於習慣直呼其名。梁夢龍也因為趙期昌沒有避諱的稱呼,也心裏舒坦。

朋友聚在一起清議朝政,看得上眼的人物就是某某公,看不上眼的直呼其名就行了,哪來那麼多避諱?

士子議政,一個個可謂是指點江山意氣風發,很少給當朝諸位大佬麵子,這是士子心氣的表現,若一幫士子連這點傲氣都沒了,那國朝未來還有什麼盼頭?

梁夢龍,始終是將趙期昌當作士林中人,而不是世襲軍役。再說了,大明朝的軍戶進士還少?

據他所知最近就發生了一起事情,廣東那邊一個葉姓軍戶窮的一無所有但堅持讀書,被本衛千戶嘲笑,還將葉家父子綁在街道熱鬧處詰問、羞辱。結果這位軍戶中了二十三年的進士,擔任刑部主事去廣東查閱地方案宗,並提審各類難決案宗,也監察百官風紀。

就相當於村長把村裏死要讀書的窮大學生綁起來羞辱一頓,結果人家去北京一趟成了六品刑部主事,下派廣東稽查百官(中紀委小組組長……),省一級的巡撫、總督都要說軟話,何況一個小小的千戶?

對於河套戰事,趙期昌短短幾句話就說到梁夢龍心坎兒裏,斂去笑容,嚴肅道:“若要打,則要打必勝之戰。若敗了,則國本震蕩。將軍如此看,某也是如此看法。無有三年準備,此戰不可輕起。若打,則萬事就緒,隻行那雷霆一擊便可奏效。”

看著趙期昌,梁夢龍緩緩說:“此戰,在師尊看來真不好打。打要勝不說,還要勝的恰到好處。”

複套戰事就跟萬曆末期的遼東戰事一樣,打贏了什麼都好說,若是打敗了,九邊精銳、宿將集團被集體放血,那以後的邊防就徹底廢了。若不打,堅持下去,總能耗死對方。

見趙期昌疑惑,梁夢龍便解釋:“這俺答兄弟能崛起漠南,起初也有朝廷放縱的心思,行的是驅狼吞虎之計。漠南韃虜諸部,久受中土熏染,又知中土之強,縱是寇邊也隻是為果腹、奪取鹽、鍋、盆碗而已。”

“而漠西韃虜四部,即瓦剌也。其部驍勇耐戰,久有吞我之心。有此惡鄰,邊軍耗費何其之大?這才有了漠南諸部、俺答兄弟的機會,他們也就是我大明與瓦剌之間的藩籬罷了。”

梁夢龍眨著眼睛,心中也不確定道:“曾公昔年在山東時就屢屢言及複套戰事,心憂國朝眼前之患,又慮及子孫後世事。上任陝西總督三鎮以來,便整飭軍務,多造軍器……前不久在河套初試兵鋒可謂大勝,然曾公過於心切,恐開戰後,不僅僅會局限在河套一帶作戰。”

身邊很多人都是在主戰,反對開戰的隻是沉默不言,更助長主戰派的聲勢。這讓梁夢龍比較苦惱,他也斷定戰事不會打起來。他不似趙期昌那般先知先明,有的隻是分析後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