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期昌嘿嘿做笑:“估計他也是想拉個墊背的,有了師徒之情,將來劉磐這件事兒東窗事發,可能還醞釀著什麼棄車保帥的戲碼。”
他沒必要為朱應奎去死,可一個親傳弟子為師尊去死,就說的過去了,反正趙期昌是這麼估計朱應奎的。
老道士聽了嗬嗬一笑:“養一個卒子不容易,養一個橫衝直撞的車更不容易。你小子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估計你心頭也疑惑,老道好端端的與你說玄成武之事所為何事。”
“師尊明睿,弟子也犯迷糊。”
“嗬,裝傻充愣。”
點評趙期昌一句,老道士拉起窗戶用木條頂起,笑著:“老道無心去西南了,這一路來去七八千裏,還要看一幫老朋友臉色做事,這事情著實窩囊。其實,老道也想明白了,這是我這一脈的事情,沒必要將其他人攪進來。”
說著看向趙期昌,趙期昌緩緩點頭:“師尊的事情,也就是弟子的事情。”
他知道老道士要幹什麼,要拿劉六劉七兄弟的舊部開刀,為真武一脈折損的一代人報仇,這可能就是老道士唯一的執念了。
甚至他懷疑虛平上北曲山落草,也是老道士安排的事情,為的就是確認北曲山一夥人的屬性。若是將來北曲山賊做大,還被白蓮教染白,那收拾起來也就簡單了。
老道士輕歎一聲:“這就是我這一脈欠下的,你忙你的去,今後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趙期昌的前途已經很明朗了,他打消去西南的心思,就想著多擠出時間教導趙期昌,指望趙期昌來報仇。可這麼做,與朱應奎之流又有什麼區別?
他打消了原本一直存在的計劃,也讓他撥雲見日開始沉思自己原本一直堅持的理念對不對。是他這一脈的弟子坑了真武北方一脈整整一代人,怎麼補償?是將逆匪舊部絞殺幹淨,還是從其他方麵補償真武一脈?
比如,給真武一脈在軍界培養一個極大的保護傘。
朝陽東坡下二百步外的操場,墩中人戶幫著卸運、入庫,趙財、趙祿忙的團團轉,分出人手做著各類準備,前後隸屬於趙期昌本人的一百八十多匹馬成堆聚在一起,就讓兩個人高興的找不著北。
一共十二副棺材還在車上等待裝卸,現在歸來的軍士都是大房、三房的子弟、家生子,三房這邊找不到自己從征歸來子弟的人家,已開始慌了手腳。
趙期昌來到牛車邊,看著車上疊在一起的六具紅漆棺槨,扭頭:“趙祿呢?”
沒幾時,趙祿趕過來,棺槨周圍聚集的人戶情緒低落,已經有婦女忍不住哭泣,哭聲漸大。
趙祿一臉笑容上前給趙期昌行禮:“老爺神武,天佑我趙家得此大勝!”
趙期昌扭過頭去,抿著嘴,吸一口氣道:“老祿……節哀。”
一臉笑容,趙祿眨眨眼睛,笑容漸漸斂去,握著袖角擦擦眼角:“我就說麼……那小子怎麼躲著不見老奴……老爺,老二沒白死,老奴心裏頭不難過。”
趙祿還有個親哥哥趙福,年紀輕輕死在昌平帝陵修建工地上,而趙祿因為災害原因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趙祿這一代,大房早一輩當家的那位一共給趙鼎明安排了八名副手,另外四個以東南西北命名,都已經沒了。另一個趙壽,就是大房此時的老管家。
趙期昌從腰囊裏取出名冊,抽抽鼻子,遞給趙祿:“所有弟兄都已洗過了,穿著新衣裳。上頭撫恤也都寫明了,老祿這事你去辦吧,將弟兄們好好葬了。如果各處家裏頭願意,就入葬祖墳裏,撤軍時我已與大兄說過了。生是我趙家人,死也是我趙家的鬼。宗祠那裏入夏後也要翻修,這些為趙家死的弟兄,都會供奉在偏殿。”
趙祿止不住淌著淚花,上前接住冊子,手顫抖著翻開,看著一串串熟悉的名字,有幾個人都是造冊編入捕倭軍名額時才起的大名。
抽著鼻子,趙祿問:“老爺,老二沒給家裏丟臉吧?”
趙期昌搖頭:“他負傷不退,衝在前頭殺敵,殺了兩人,流血太多才沒得。”
趙祿抹一把淚水,道:“老爺,當年老奴兄弟三人為老趙家做事,現在就剩了一根獨苗。老奴也不敢奢求什麼,就希望能給老周家留個香火。”
趙期昌點頭:“行,周通就轉入家中,跟著老祿你學學術數,等過幾日,咱讓他下去做個佐事。”
一片哭聲中,他漫步回墩,很多歸來的捕倭軍都顯得特立獨行,或發呆,或做事木訥,多神思不屬,神態漠然,顯得有些遲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