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衛出兵有他趙期昌慫恿的成分在,各衛估計多是掌事人貪圖報酬。沒有金剛鑽硬要幹這瓷器活,說的難聽了這是一腳踢到鐵板上,自己找罪受。
一處火堆旁,趙普益等人還在編著名冊,趙期昌走過來問:“潰兵具體多少?”
趙普益放下筆:“回家主,二百三十五人,其中健全者隻有三成不足,餘者多被凍傷。”
趙期昌走過去翻了兩頁,咧嘴:“怎麼,大嵩衛、雄崖所的兵都跑過來了?”
趙普益說著臉色難看起來,他麵對如此多的屍體,壓力也是非常大:“可不是?昨夜亂糟糟這幫潰兵遇到路就跑,繞了北曲山半圈。”
甚至天沒亮就有潰兵跑到趙期昌營壘,摸不清來意多被射擊誤殺,這種死因的潰兵也不在少數。
不要指望風聲鶴唳的潰兵在拚命逃亡時還能報出番號隸屬,甚至連趙期昌這邊發出的警告都不停腳,看著營壘就一頭往裏頭撞。
將名冊放下去,趙期昌瞥一眼那邊詢問潰兵錄名的白慶豐、李羨,這兩個人表現還可以,沒有趙普益如此大的生理反應。
輕輕一歎,趙期昌道:“難為先生了,先安排輔軍燒火煮粥,還有藥材不要心疼。都是父母生養的,能救一個是一個。”
“是,家主仁厚。”
他的話讓白慶豐看過來,給了趙期昌一個勉強的微笑,凍得僵硬的手握著毛筆,繼續問話、錄名。
安排好營中接待潰兵傷員事務,趙期昌站在空闊處看著西南麵北曲山,那裏現在也是炊煙嫋嫋,想來正在慶祝大勝。
一夜形勢逆轉,趙期昌也隻能白看著,反正他是不準備帶著自己的人攻山打頭陣。
端著剛衝好茶葉的竹筒,張承翼有些畏手畏腳挪到趙期昌這裏,強擠出笑容:“將軍,喝杯熱茶。”
趙期昌扭頭上下打量一眼,雙手抱住竹筒道:“緊張什麼?”
悻悻做笑,張承翼甩著手臂打發尷尬,低聲下氣不敢大聲說話:“多虧將軍英明,否則弟兄們也落不得好。”
趙期昌笑笑,搖頭:“謝我做什麼,我隻是覺得不妥當罷了。”
昨夜慘烈的事實擺在麵前,張承翼想不通也會想通,反正人家趙期昌是對的,他是錯的。搓著手,也看著北曲山問:“昨夜將軍如何斷定夜戰必敗?”
趙期昌又看一眼過去:“左右沒人,還是喊咱三郎吧,一口一個將軍,聽著渾身難受。”
張承翼手搓的更快了,點著頭訕訕做笑:“這不是心裏服氣麼?”
我可不認為你會服我。
趙期昌吹了吹竹筒,構思語言道:“其實也不難,這麼說吧。李孟部此前作戰軌跡飄忽難讓人把握,次次作戰都握有主動,從未陷身被動打仗。”
“而北曲山很大,山川之險不足以為固,這夥人待在北曲山坐等官軍合圍,可見是有準備的,這是第一點;其二,衛所軍多而雜亂,打的又是夜戰,我對他們不抱希望。就這兩點,我才按兵不動,等待形勢明朗後再做選擇。”
他考慮了太多,眼前隻是隨意說出的兩點。
這些考慮張承翼也有,隻是他更偏重於對人數的迷信,甚至認為北曲山招亡納叛內部更為雜亂,可能已經被嚇破膽子。
這不是誰比誰聰明的問題,而是性格決定的,趙期昌不是什麼天才,他隻是本性謹慎,不喜歡賭博,要賭也是拿小錢賭,如非必要是不會全盤壓上的。
而張承翼有著年輕人的通病,那就是急進。猜測所有人都開始動手,擔心自己下手慢了什麼都得不到還會被人笑話,顧忌可能被笑話的麵子,就做不到客觀的篩選、衡量、判斷信息。
是一種從眾心理,大夥都上了,那也跟著上吧。也考慮了失敗,總覺得這麼多人聚在一起,敗也敗不到哪裏去。
張承翼心中苦澀,問:“三郎,現在想什麼呢?咱現在心裏頭亂糟糟的,真不知道這仗該怎麼打。”
他也不傻,如此重的慘敗,各衛必然會撤兵,光撤兵引發的一係列事情就夠忙活到年後。各衛撤離後,餘下的兵馬更少,人數多的時候都打不下,更別說人少的時候了。
趙期昌歪著腦袋,看著北曲山緩緩說:“我想的是,怎麼打北曲山。”
他根本沒想怎麼打北曲山,按照現在的形勢,下一波攻勢會在登州衛主力部隊抵達,也就是大半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眼前各衛撤軍引發的麻煩夠王道成頭疼,登州衛主力抵達後指揮權的問題,又是一件麻煩事。弄來弄去,大夥一哄而散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他想的是以後這種進攻山匪的事情應該怎麼解決。總之,大軍合圍算不上上策,連中策都不算,他想的是研究出一套行之有效的進攻方案。
必須解決攻山剿匪的問題,山東多山,今後打山地戰就是一種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