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戚繼光寧願八百捕倭軍都隸屬在衛衙門由今後的衛掌印直管。就算後來的人貪婪敗壞了捕倭軍,可責任關係簡單也好追究。而眼前這樣,捕倭軍被瓜分在各家手裏,就會重蹈覆轍,說不得幾年過後,捕倭軍就恢複老樣子。
他最怕的是握著捕倭軍名額的各家將手裏的軍械倒賣出去,這批軍械上都有標記,流出去犯案了,人家追查到衛裏就麻煩了。
趙期昌聽著,不斷低頭看手裏的補助批文,等戚繼光一口氣說完了,才笑著:“掌印安心就是,如今衛裏這勢頭,三五年內捕倭軍隻會越來越強,沒道理會弱,除非哪家子想死。”
戚繼光神情一鬆,也跟著笑起:“麻煩,本官一次將年內補助糧批下,也就是希望你待在白石墩練軍,別到處奔波了。那夥江湖人見得不了手,也就散了。”
如趙期昌所說,有人在江湖上出了花紅懸賞買五家聯合掌事人的腦袋,如此大又如此近的生死壓力麵前,沒人會敗壞衛裏扶助的捕倭軍,這可是保腦袋的東西。
再說捕倭軍的敗壞,也不是刻意行為,而是掌握捕倭軍的各家想省錢罷了,拿了衛裏的補助,不用到事情上,去幹別的事情,比如吃好穿好玩的花樣好。
趙期昌點頭:“掌印,白石墩升格一事怎麼個說法?”
戚繼光摸著下巴沉吟:“上頭沒什麼問題,不過本官與朱道員討論後,準備在備倭城以西,劉家旺一帶再建一座可供駐紮二百捕倭軍的小城。”
“這可是大手筆呀。”
趙期昌感歎一句沒用的話,笑吟吟看著戚繼光等待後話。
駐紮二百人的小城,尋常一個百戶級別的戍堡就能裝得下。可還要住捕倭軍家屬,軍餘,最少也要按著他規劃的新莊子規格來進行。
他的新莊子建築大頭是房屋建設,而一樣大小用作軍事的,建築大頭是城牆修築費用。而更關鍵的,備倭城以西,劉家旺這一片都是他的地盤。在這裏修建大型戍堡,要占地,軍屬要占耕地,都是和他割肉。
當然,他笑吟吟的模樣不是裝的,而是這是好事情。衛裏做事人最講人情,除非撕破臉幹架,否則戚繼光不會給趙期昌地盤上紮釘子。要紮,也要和趙期昌談好條件。
而且事情很明顯擺在麵前,備倭城與登州城之間,真的缺一個有力控製單位。右總千總張茂坐鎮備倭城,那趙期昌這個右總第二人,自然也不能寒酸。別說劉家旺戍堡,這東西還配不上趙期昌身份。
戚繼光突然眼睛直勾勾看著趙期昌,讓趙期昌有些摸不著頭腦,戚繼光開口:“原來本官一直以為自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現在才覺得人太聰明了不好。與你打交道,本官著實被動。”
趙期昌露笑,戚繼光也笑著:“本想著嚇嚇你,可你不入彀,著實無趣了些。你也知道,中所距離城池太近,急切間難以支援備倭城。備倭城與福山所比鄰,再近還有奇山所。衛裏東邊海岸不用操心,西邊又有水寨及一串海島防護,近岸後中右所、右所也能相互照應著。”
顯然,衛裏最大的防禦空洞出現在中所與備倭城之間,雖說登州水寨與福山所、奇山所之間有巡遊哨船,可水寨的防務是水寨的,衛裏的是衛裏。
他停頓下來,給趙期昌思索的時間,又或者在等趙期昌猜。
見戚繼光沒開口的意思,趙期昌道:“中所與備倭城著實遠了些,衛裏的意思是遷左所到劉家旺一帶,還是另建新城?”
戚繼光飲一口茶,心裏一個鬱悶苦笑,語氣平緩:“本官的意思是將左所遷過去,可這事難辦。衛裏各所布局,左所就該在中所以西,可當初為了省麻煩,將左所改名中左所,左所與中所紮在一起。而城裏發展迅速,擠壓過來,左所也就越發的衰敗。現在遷移左所,別說朝廷那一關,就連都司府也無法通過。”
可不是,白石墩升格為一個白石堡,衛裏就能吃掉一千多石的糧食。若再建一個千戶所城,賬麵上不弄個六七千石絕對說不過去。
戚繼光看著趙期昌,道:“而補充劉家旺一帶防禦力量,府衙門也發話了,有意遷高山巡檢司到朱高山,另因盜匪猖獗,在楊家店百戶寨建楊家店巡檢司,以充實武力。”
這下趙期昌不淡定了,語氣忿忿:“掌印,咱登州衛是半實土衛所,設立巡檢司是什麼意思?”
巡檢司,簡直就是披著官皮的土匪,在自己規劃的地盤裏設立這種東西,會讓趙期昌格外難受,有多難受,就像脊梁骨上澆了鐵水凝固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