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聽了搖頭:“不可能,武學可以派人過來,但絕無遷來的可能。怎麼?家中人手不夠使喚?”
趙期昌點頭,搓搓臉:“家業大了,家裏事情也就繁瑣起來。就打武生的主意,想著拉幾個過來幫閑。”
老道士稍稍猶豫,衡量著說:“若是你能說服戚繼光,武學還真有那麼點希望遷過來。至於你所缺人手,不若請些寒門士子來抄書,十幾個人裏總能有能使喚的。”
趙期昌聽了苦笑,武學不好遷移的原因就在於戚繼光,看戚繼光躊躇誌滿要大幹一番的架勢,重振衛裏武學也是一種必然,怎麼可能讓武學遷到白石墩來?至於請寒門士子上門抄書,就是賠本的事情。
原因更簡單,寒門士子一門心思想著科舉,你好吃好喝供著讓他們給你抄書,你看上的人才必然有才的,考個童生功名說不得就甩袖子走人了。
像紹興那種專產師爺幕僚的地方風氣實在是太少,再說紹興人也是科舉無望後去給人當師爺幕僚積攢經驗、人脈,自己不行就讓自己兒子上。那些師爺家族攢下的深厚人脈和教育經驗以及成功例子,就是江南文風鼎盛的一個小側麵。
文人的臭脾氣擺在那裏,你給他們好他們認為是理所當然,認為這是你有眼光僅此而已,逮到另一條通天捷徑,絕對會和你好說好散。
正因為臭脾氣才不好網羅,唯一的法子就像老道士說的那樣,請一幫人過來抄書,然後拉攏關係,改變對方不切實際又無比高大上的理想,讓他們認清現實,跪在現實。可怎麼想,都絕對不靠譜。
請人來抄書,吃喝住的,紙墨,桌椅都要準備好還要花錢,有這錢去書店買多好?這是一種常見的養名望,攢人脈的路子。資助一個寒門士子,對方爬上去後再反哺,很簡單的士紳發家路子。
稍稍有點餘力的地方士紳,都會這麼投資寒門學子。
趙期昌又感覺牙疼,他沒錢啊!
愁眉苦臉看著老道士,趙期昌心中另有打算,毫不掩飾神情熱切道:“師尊,您這裏應該有不少孤本,要不手抄一遍?”
他那裏的書都是常見書籍,手抄是虧本的,抄書學子一定要找,能降低一點損失是一點。至於錢,隻能另外想法子。
“本來也該是傳給你的,再謄抄一份備著也好。”
老道士說一句,繼續低頭雕刻,他清楚趙期昌沒錢。他雖然有錢,攢下不少錢,可都有用處。真當峨眉、青城派的劍手會看在同是道門的份上當免費苦力?這幫人要的價錢絕不會低,而且西南往返山東,路費也是很高的。
雖然不知道老道士有多少棺材本,可應該和自己差不多。人家不接話茬子,趙期昌隻能撇撇嘴,問:“師尊,此去西南,帶上一船山東特產,能掙錢麼?”
老道士直接搖頭:“買賣哪有那麼好做?一路上的路卡,就能賠死你。”
趙期昌想想現在下麵設卡的軍士、衙役生活條件,很理解這種現象,又問:“那帶些名貴藥材,如人參之類的?”
老道士低頭雕刻著木劍,胡子抖著:“別淨想這些吃力不討好的,這世上沒有門路,你做這些買賣,手裏拿著一車人參,也不見得能賣出去。”
地方排外,對遊商不信任,地方貿易圈子封閉,自我保護都是長途貿易的死地。
說著老道士抬頭瞥一眼趙期昌:“手裏本事不過硬,官麵上路子不廣,你這跨省買賣,漏了風聲別說盜匪,軍將也會插一手。”
趙期昌又狠狠搓搓臉,不懷好意道:“也是,真有人運一車人參從咱地界路過,好欺負的話,不搶半車還真對不起這當頭鴻運!”
他這話賭氣,也是無奈的實情,真發生這種送上門能開張吃三年的好事情,他沒道理不插手。
有些對趙期昌無言了,老道士也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弟子什麼都好,就是鑽錢眼。平時很慷慨不計較,那是看不上。現在錢財壓力大,有些亂抱佛腳的架勢。
抬著頭,老道士撫須細細打量趙期昌,趙期昌擠出一張笑臉:“師尊,可有指教?”
老道士緩緩點頭:“你手裏有兵,要來錢的路子也不是沒有。稍後去問問明理,他的路子你也可以走。幹上幾趟,養十幾個書手還是可以的。”
趙期昌眨眼,緩緩點頭,又摸摸下巴:“弟子考慮考慮……”
打心底裏,他還看不起陳明理做的那些事情,不是看不起這幫人為了錢殺人。而是不殺人,跑一個單子一百兩的利,這幫人沿途跑下來會將六七成的收入砸到沿途牛鬼蛇神頭上。
這錢掙的幸苦,逢人還要低三下四,說真的,這錢讓趙期昌掙,太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