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製官,所僉事也就沒有固定品級,所以都兼職衛鎮撫,分管某一所事務。品級上來說,正千戶充任的所僉事是正五品,衛鎮撫加職的所僉事則是從五品。
從衛裏升官渠道上來說,趙期昌下一級就兩個去處,要麼走衛衙門辦公當從五品衛鎮撫,能不能成為分管一所的衛僉事還是兩說;另一條路就是升從五品副千戶。
至於衛衙門其他官位,都低於六品百戶,屬於各家子弟、軍餘充任的跳板。相對於下放的百戶,這些差事安穩、更為體麵,才是真正搶手的東西。
戚繼光從屏風後走出,將茶碗放下:“都坐吧。”
嘩啦聲齊響,穿盔帶甲的軍官齊齊落座,放下茶碗,戚繼光將盔帶解開,頭盔放在另一首環視一圈,道:“本月末的會議,主要有三件事情。”
“這第一件還是中所撤編舊馬營戍堡的事情;第二是朱道員巡視各衛後,要安排蒙山田啟業部招安一事。我登州衛是大衛,朱道員有心將田啟業部安置在我登州衛。”
“第三件事也不算麻煩,備倭總兵府空缺沒主事的,今年秋後由都司府檢閱捕倭軍。”
看一眼坐在前排左右兩側的八名所僉事,戚繼光端起茶碗:“若各處沒有旁的事情,今天就議這三件事。”
中千戶所的王文澤拱手起身,環視大堂內諸人,道:“下官王文澤有事要說,也是關於舊馬營戍堡撤編一事。”
飲著茶,戚繼光楊揚下巴:“王千戶有什麼話就說,對於舊馬營撤編一事關係登州發展,本官夾在中間對衛裏、都司府、府裏都不好交代。若是咱衛裏有理,本官自然是向著衛裏的。”
舊馬營百戶所在登州南門,撤編舊馬營為的是在這裏設立城外市肆,城裏不堪重負,府衙門才向巡撫衙門打招呼,然後撥到都司府,最後都司府將事情壓在衛裏。
事情是衛裏軍戶與城裏民戶士紳的衝突,就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
衛裏人也苦,中千戶所本來就在城裏,登州升格為府後,就遷到了城東區域。舊馬營百戶所是中千戶所編製,可中間夾著左千戶所,等於一塊飛地。
舊馬營撤編,首當其衝的真正下一輪會倒黴的是左千戶所。
從行政規劃上來說,戚繼光讚同舊馬營撤編,這樣各所盤口就齊整了,看著舒心,也方便動員。撤編後設立南門市肆,周邊百戶寨也會受益。
王文澤屬於趙家附庸,當著急先鋒:“下官堅決反對舊馬營撤編,同時質疑我中所僉事黃允良品行操守。本月我中所白石墩百戶韓荊夥同墩軍舉家逃亡,影響甚是惡劣。究其根源,就在於黃允良禦下不利,平白給衛裏生出無數事端。”
韓荊給黃允良戴了綠帽子,擔心報複就跑了。
有人忍不住發笑趕緊閉嘴,黃允良的臉已經憋綠了,陰森森看著下手王文澤:“王千戶的意思是,本官不適合做中所僉事?”
“是非公論,衛裏各處心裏都有一杆秤。反正在中所,我王家不服你!”
王文澤麵容黑瘦,兩鬢留著修剪得體的鬢須,看著很是威武,雙目撐圓看一眼黃允良,又看向戚繼光拱著手:“戚掌印,這是衛裏的事情,也是我中所的事情。下官提議,中所各家表態。”
端著茶碗,戚繼光直勾勾看了王文澤片刻,緩緩點頭:“那各家說說。”
趙鼎明起身拱手:“下官趙鼎明,讚同王千戶提議,黃允良捅出的簍子,衛裏各家平白遭受損失。這事情本該黃家一力承擔,衛裏幫著補上窟窿是情分所在。黃家也該有所表示,繼續當著中所僉事,恐人心難服。”
各家湊錢重建白石墩,平攤下來錢不多,可那也是錢,不是樹上落下的葉子。
又有一名中所副千戶站起來拱手:“黃僉事禦家無方,禦下不嚴。繼續擔任中所管事,我等不服。”
黃允良本身也是中所正千戶,此時看向另一個副千戶,堪稱衛裏混的最慘的一家副千戶,這位好賭,家產早就敗光了。
這人摸摸鼻子起身,神情疲憊昨夜又是通宵:“這個……大夥都說不好,可見姐夫確有不該之處。”
拿人手短,這位很幹脆的出賣自己姐夫黃允良,再說中所就這五家子,三家都反對,他支持也沒有用啊。
戚繼光深深看一眼趙鼎明,又看向做不安穩,有些氣急敗壞的黃允良,有些無奈道:“黃僉事,眾意難違。你說說,本官該怎麼辦?”
垂頭片刻,黃允良聲音幹啞,強作歡顏抬頭:“下官卻有不該,這就解印。”
說著,雙手顫抖著將官印解下,倒出官印兩手端著放到戚繼光右首,黑底金色紋理的印袋捏在手裏緊緊,返回座位時突然發現對麵四名所僉事看著他神情不快,又看看左右。
悻悻一笑,倍感人走茶涼,將印袋塞入袖囊,端著茶碗離開上首位置,去下首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