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後,衛所進入忙碌期。登州衛除去各處戍堡守軍、墩軍、捕倭軍外,還有兩千班軍。班軍分作春戍班軍一千二百餘人,秋戍班軍近八百人。
七月中旬秋戍班軍就已經啟程入京參與京操、戍守,而八月則是山東都司府進行武鄉試的時間,下一次武科鄉試則在三年後。而八月,也是都司府巡視各衛的時間。
對衛所來說都司府的人好應付,畢竟裏麵掌印坐堂的,跑腿的都是自己人。真正難應付的是與都司府一起來核查的山東巡撫衙門,這夥人可不管你衛裏有沒有苦衷,隻看兵備如何。
所以戚繼光很忙,在那幫大爺來登州衛前,一個千戶所一個千戶所跑,督促下麵人將場麵做好。
百忙之中,他也被氣著了。
他挺看好李虎臣父子的,可李讚這混小子去搶親還被人打傷認出有了鐵證。這下熱鬧了,險些在城裏發生火並。
而張家、趙家小的一輩更是耍勇鬥狠,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強攻李家。更過分的是趙期昌,竟然為了泄恨將於家大郎的臉劃破。
毫無疑問,戚繼光也理解趙期昌的憤怒。這事兒擱到他頭上,他也會狠狠報複。
可於家不一樣,雖然也是千戶,可山東無二於不是白說的,山東於家不論多遠,幹的什麼差事,都聯宗了,號稱同宗同祖,自然也同氣連枝,同進同退。
趙期昌前腳把於家大郎破相,後腳於家老三於學忠、老五於學禮就跑到戚繼光那裏討說法。
誰讓,戚繼光的弟弟,戚繼美與於家的小娘訂了親?
登州東南角,中左千戶所,這裏要湊夠三百人給上麵人稽查點名,戚繼光督促這裏編寫花名冊,湊人列隊。隻要站隊站的像那麼回事,那幫老爺來點個花名冊,基本上就完事了。
一大早千戶所內的校場,幾乎所有千戶所、百戶所內都有一塊校場。說是校場,不如說是廟會時的場地,或者晾曬打穀子的場地。
校場裏,中左千戶上下軍官拿著花名冊對著軍籍堪合,又拿著軍籍堪合與前來點卯的軍戶進行驗身,堪合中有軍士體貌特征的記述,必須保證過來充數的人能對得上花名冊,即保證這些人是正身。
上頭抓的最嚴兩個方麵是軍士的‘精壯’,非‘老弱病殘疾’;其次就是正身,這是政治審查,一是防止軍戶作弊雇人來冒充,第二是保證軍士的忠誠、可靠性。
第三才是數額,保證數量齊全,包括人數以及武庫裏的武備。
實際上衛所能不能過關,除了看自身外,還要看運氣。因為大明的進士有兩種,一種是民戶進士,一種是軍戶進士,兩撥進士數量相當。
若是軍戶出身進士或軍戶出身舉人的官員來稽查,自然就是自己人,酒桌上吃喝一頓就完事了。軍戶出身的文官,自然知道衛裏的情況,場麵能應付過去,也就過去了。
大明文官與武官之間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的矛盾,反倒關係非常的好。當然,指的就是軍戶出身的文官。基本上就是穿一條褲子的,這是一股潛在的,非常大又零散的力量。
而軍戶出身的進士,相對於民戶出身的進士能走的更高,因為軍戶是可靠的標簽。
校場外,戚繼光坐在磨盤上,一杆鉤鐮槍釘在腳下,搖著頭:“這事兒與我戚家關聯不大,若是二郎與你於家成婚,戚家攪合進來合情合理。現在還沒過門,我戚家攪合進來,衛裏各處怎麼看我戚家?”
戚繼光不願意現在攪進去,一來是他是衛裏的當家人,攪進去就是拉偏架;其次弟弟戚繼美與於家沒有正式完婚,他為於家衝鋒在前,仿佛戚家求著娶於家女兒,是於家附屬似的。他也不願意攪進去,本來於家就理虧,他不願意幫理虧的於家與隻是過分的趙期昌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