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最急與你相遇
夜光青檸
作者：暈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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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班上總會有這麼兩類人，一種是思維很靈活，反應很快，學習效率高，不用埋頭苦讀便每次大考小考都能輕鬆斬獲第一的位置，這類人便是文中的兔子小姐池緩緩。另一種人就是烏龜先生，雖然很努力，但是速度很慢，總是跟在最後麵。
烏龜先生和兔子小姐看起來隔著最遙遠的距離，但是沒關係，隻要同心同力，目標一致，終有一天會到達同一個終點。
楔子
兔子小姐蹦蹦跳跳地在大草原上尋找胡蘿卜的時候，遇見了烏龜先生。
兔子小姐得瑟地問：“喂，我們來賽跑吧，終點就是前麵的森林。”
烏龜慢吞吞地回答：“好……”
兔子“噌”地竄了出去，烏龜先生卻還在緩緩說著：
“是好，可是我很慢啊……”
【一】你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池緩緩一輩子最缺的東西，大概就是“緩緩”了。
在媽媽肚子裏時就蹦躂著要出來，於是早產；比其他同齡孩子更早學會走路與說話；從小學開始連跳三級，成了全高中年齡最小卻成績最好的學生。
這樣鮮衣怒馬，自然招了很多人的眼。也不知道是誰提議“班內成績最好的人要做勞動委員為大家服務”，結果居然得到了全班的附和。自然，這份最苦最累的差事落到了永遠在年級成績榜上“獨孤求敗”的池緩緩身上。
高中學校有規定，周一升旗儀式結束後，各班勞動委員要打掃本班站過的草皮。池緩緩照例撿完比其他班級都要多的垃圾，回到教室時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課桌旁多了一個人。
前排女生轉過頭來，不無幸災樂禍地跟她說：“你早自習不在不知道，這是新轉學來的尹陌同學。一看樣子就很會學習的樣子哎，緩緩你第一的名頭可能危險囉？”
男生似乎有些膽怯，輕輕地向她頷首示意。他的模樣很平凡，甚至有些陰鬱，烏黑的頭發蓋住眉毛，眼鏡遮掉大半張臉。緩緩看他一眼，掛起疏遠的笑容，跟前排女生說：“多勞費心。”
女生一臉憋屈地轉了回去。事實證明她是多心了，因為這位新轉學來的尹陌同學，很快就在接下來的摸底考中拿到了全班倒數第一。
班主任找完尹陌，又把緩緩叫去，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下了幫助同桌的重任。可惜緩緩並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另一種慢性子的生物，明明晚自修開小灶時男生還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可一旦做起題來，他又寫不出一個完整的公式。
這樣過了整整一周，緩緩越講越急、越講越生氣：“你到底懂不懂？”
他小心地抬起頭，第一次同她開口說話：“我反應慢……能不能……慢一些？”
男生的窘迫和羞愧落進女生眼中，無比刺眼。她實在不明白——既然已經那麼笨拙，為什麼還不著急起來？簡直是皇帝不急急太監！忍無可忍地翻開題冊，她拍上一支圓珠筆，丟下一句：“你把這幾道題做完我看！”便火箭頭般的衝出了教室。
冷靜，冷靜。
緩緩走進女廁所，打開水龍頭。隔間傳來同班女生的聲音：“聽說下禮拜要分攤打掃舊圖書室的活，你們說老師會攤給誰？”
“攤給誰有什麼要緊，讓池緩緩做去唄。她成績好，又不缺時間複習。”
“嗬嗬，說得對。上次全班一起投她，還真是解氣呢。”
緩緩抬起頭望著鏡子，第一次發現鏡中自己眉宇間的沉穩漠然，與那張青澀稚嫩的臉龐如此格格不入。
真是庸人自擾，她想。伸手舀起水龍頭裏冒出來的冰涼水花，往臉上潑去。
等到緩緩走回教室的時候，男生的題本上依舊幹淨如初。他輕輕咬著筆杆，抬起臉，愣了一下：“你哭了？”
她怎麼會哭呢？
不過是沒有擦幹淨的自來水。
不過是兩個記不住名字的同班女生。
不過是眼前這個令她挫敗的慢吞吞的男生。
尹陌抓著筆的手繃得緊緊的，他有些磕巴地說著：“你別哭……我認真聽，我認真聽……”
“你認真聽？”緩緩不怒反笑，“那之前呢，都沒認真聽嗎？”
“不……我，我不是……”
他笨拙地想解釋，卻看著麵前的緩緩將那本題集舉起來，像是泄憤一般重重往桌上一摔：“你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二】他在努力，隻是慢了一些
十一月份的隨堂測驗結果出來，緩緩抱著數學試卷走進教室，一張一張分發。放下自己的滿分試卷，她眉梢也沒動一下；下一張寫著猩紅的“32”分的薄紙，卻令她微微一頓。
尹陌抬起眼睛望著她，手指不自覺地攥起，露出白皙手背上淡淡的青筋。女生想起那些晚自習裏自己嘔心瀝血的教導，一時間怒上心頭，一把揪起那張試卷。
——恥辱。
他陡然對上她的視線，嚇得微微後縮。緩緩看清他臉上的蒼白和眼鏡也蓋不住的黑眼圈，胸悶了一下，把試卷扔給他。
皺巴巴的試卷，不好看的分數。尹陌慢慢地展開卷子，撫平那些褶皺。緩緩沒好氣地衝他低聲吼道：“再怎麼弄，也是32分。”
他依舊垂著頭，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鼻音：“我在努力……隻是慢了一些……”
緩緩一怔。
發完考卷，班主任走了進來，說學校布置了新任務，各班必須有人在放學後負責打掃舊圖書室。
自從氣派的新圖書館建成後，逼仄又陳舊的舊圖書室就再沒什麼人願意去。何況又是耗時耗力的工作，最後人選很快又被大家敲定——池緩緩。
班主任有些尷尬：“緩緩已經是勞動委員了……不如再讓一位同學一起去吧？”
“就讓最後一名跟緩緩一起去打掃吧，”有人起哄，“就當是拖後腿的懲罰！”
同桌的男生似乎愣了一下。緩緩瞥他一眼，心裏更沉重了。
這一次吊車尾的還是他。
可是他已經把每一點空閑的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
他在努力，隻是慢了一些。
池緩緩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說道：“不必了！我一個人可以。”
老師猶豫著想要開口，卻被她打斷：“其他同學都需要更多時間學習，我不需要。”
講台下有人在偷偷撇嘴，為池緩緩的大言不慚。可是誰也沒辦法反駁。
“謝謝。”等到早課結束，尹陌低低地對緩緩道謝。
緩緩冷淡地“哼”了一聲：“不必了。我不是幫你，隻是討厭跟慢性子的人一起做事。”
【三】時間就在少年的畏縮和少女的探究中緩緩流淌
其實緩緩很喜歡舊圖書室。窄小的一間放滿書櫃，隔壁小小的閱覽室有座位。夕陽透過落地玻璃窗照射進來，帶著陳舊而溫煦的氣息。
這裏的書還是最古老的那種借法——最末頁有一個紙質的長方型小袋子，揣著借書者的名單。緩緩把一些沒擺好的書一一歸位，有一本突然掉落下來。
她彎下腰，撿起書，又撿起掉出來的借書單。最後一個名字，赫然是尹陌。
緩緩有些胸悶——難道那兩坨黑眼圈，不是因為學習認真？
那自己僅存的同情心，還真是所托非人。
她翻了翻那本書，居然被隻字片語勾出了興趣。走到閱覽室，靜靜坐下來看完。
合上最後一頁的時候，夕陽落到了地平線下。緩緩輕輕合上封皮，看著上麵的幾個字，內心長久以來的那股想要快一些的焦灼感，第一次被衝散。
——夏目漱石，《我是貓》。
明明是連數學公式都不能好好理解運用的男生，卻會看這麼深刻的著作。緩緩不由輕輕歎了口氣，輕柔地收好書，走回圖書室。
這幾步路，實在是她一生中走得最緩慢的。
推開圖書室的門，緩緩一怔。原本還有些淩亂的書冊已經被收拾了起來，借書台上幹幹淨淨，仿佛是被什麼人打掃過。
“誰？”她抱著書四下掃視。
並沒有人回應。
大概是保潔的阿姨吧，緩緩沒深想下去。
第二天上學，前排向後傳遞作業本。緩緩終於找到契機，一邊把尹陌的本子遞過去，一邊小聲說：“你知道夏目漱石嗎？”
男生有些詫異，低低地“嗯”了一聲：“夏目漱石、東野圭吾，都是非常優秀的日本作家。”
他的聲線細聽起來其實很美妙，緩緩在心裏默念了這個名字，“東野圭吾”。
下午的放課鈴聲響過，她飛快地衝到了舊圖書室，在標著“外國文學”的書櫃裏一排一排找過去。
“……《白夜行》，”她抽出一本，翻開最後一頁，看到借書單上的那個名字，嘴角不禁上揚，“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