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在等,等一個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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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之後,我開始重複做一個噩夢,夢裏的我總是回到那晚的海邊,海灘上,我懷裏摟著混身是血的穆海,他好象受了很重的傷,昏迷不醒,我怎麼都叫不醒他,海浪一陣陣地從坐著的我們身下衝刷過去,我隻有哭,哭著喊他,哭著吻他,可他卻沒有一點反應……
“放下他吧,他已經死了!馬上海嘯就要來了,你不要命了!”
“不!他沒有!”我哭著朝那群警察尖叫,“要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後來的夢就斷開了,斷斷續續、支離破碎,恍惚間我聽到耳邊淩亂的人在呼喊,好象在進行一場搶救,醫院頂棚上的日光燈很刺眼,角落裏陰暗無比,我努力地睜開眼睛,可是卻什麼都看不清楚,好象雙眼蒙上了一層膠水,模糊中隻能看到一隻熟悉的胳膊,從人群的縫隙中掉出來,無力地垂著,手臂上,有我熟悉的,被纜繩勒出的淡淡的傷痕……
有人在喊:“不行了,不行了,放棄吧……”
“再堅持一下,堅持住!”
“算了算了,不行了……”
我驚恐萬狀,努力地從躺著的病床上伸出手去,想抓住遙遠的穆海,然而轉瞬間,眼前陷入一片漆黑,五色的光像流星一樣飛逝而去,像是飛速旋轉的萬花筒,逐漸地淡了,淡了,淡成一片漆黑,我獨自在一個漆黑的房間裏站著,背後是一扇打開的門,熾白的光從門外照進來,在地上投成一個長方形的影子,影子中間,停放著一張平車,醫院的帶輪子的那種……
車上,白布單蓋著一個人,我傻傻地站在那裏看著他,手捂著嘴巴,想哭,卻不敢哭出聲……
忽然,那床上的人一下坐了起來,穆海帶著滿臉的血,帶著一臉驚恐的表情喊我:“小晴——!”
我忽地被嚇醒,每天如此,一身的驚汗,濕了枕頭。
穆海真的死了嗎?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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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瑞打電話來,說她終於想盡了千方百計,問出了穆海的下落。
“有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好消息吧……”我盡量讓自己平複心情。
“穆海沒有死,他隻是受了很重的傷……”瑞瑞看著我的臉色說。
我長出了一口氣,心裏壓著的那塊巨石一下消失了。
“那壞消息呢?”
“他可能不會回來了……”瑞瑞歎息一聲,“他一直昏迷不醒,海南那邊的醫院毫無辦法,她媽媽把他送到英國接受恢複治療去了,我問了在那邊留學的朋友,才打聽到,說他一直昏迷著,像植物人一樣,醫生說可能三五個月才能醒來,也許,一輩子就那樣了……”
“什麼?”我心裏一沉,“他在哪所醫院?可以打聽到具體的地址嗎?我想去看看他……”
“他現在……在倫敦的郡立國家醫院,條件很好的,根本不用你擔心。”瑞瑞就一下緊張起來:“何況,你傻了啊?出國哪是那麼容易的事?”
“我擔心……”
“擔心你也幫不上忙,就算你真現在這個節骨眼去了,他媽媽也不會允許他見你的!”
“那我怎麼辦?”
“隻有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