諷刺的是他的客人中有不少就是住在他抨擊的度假村裏。“我本人對此感到悲哀,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遊客來了,帶來了金錢和西方的生活方式,他們不斷湧來,事情變化得很快。”
即便在會安,對來勢洶洶的現代化能采取的解決方案也隻是假裝一切變化都沒有發生。用馬龍·白蘭度在《碼頭風雲》中的話來說,這個城市“有可能成為一個競爭者”。在18世紀中葉,會安是東南亞主要的貿易港口,來自東方和西方的絲綢、武器和香料在會安河邊的倉庫裏進進出出。到後來河流淤塞,商船無法再航行到會安,上海和香港興起,會安也就此沒落。
據方回憶,1991年時會安隻有一家旅館。甚至在10年前,當他為電影《安靜的美國》攝製組做翻譯時,這裏也仍舊相對平靜。現在盡管會安假裝成一個沒有被發展染指的城市,但事實上它已經有了500多家旅館,在老碼頭的三條大街上,每一間木頭的街麵房子都在打折售賣量身定製的絲綢服裝,或印有“早安越南”或古巴樂隊頭像的T恤。
使會安保持整潔的措施之一,是在每天的某些時段禁止摩托車進入市中心區域。這有點像把黃色出租車趕出曼哈頓,但這裏的街道本身還是充滿了越南氣息。
在河內我花了一小時乘三輪車遊覽法國區和老城。我坐在三輪車的前座上,車子慢慢地在繁忙的大街上蛇行。四周的摩托車和小汽車似乎對我們視而不見,但後來我意識到先前做出的判斷太過匆忙。河內的交通並不瘋狂,司機們對道路上的弱勢群體如自行車表現出了孔夫子式的禮讓,畢竟不久前每個人騎的都是自行車。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這裏的三車道大街是法國朗格多克城在熱帶地區的翻版,而老城雜亂繁忙的街道像是河流和小溪,房子則都建在陸地上。我們經過了奶黃色的歌劇院,經過了賣麵條的小攤和它散發出的香味,經過了人行道上的理發攤,古奇品牌店,以及東方夜總會的入口處。
在河內乘三輪車的經曆如此令人愉悅,我打算到了胡誌明市時也仿效一下。但在河內有人勸我放棄這個念頭——主要原因是那裏的人會宰客。後來回想起來這是一種有趣的視角,尤其是我到了胡誌明市後,導遊對我說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那些北方人是多麼狡猾。
“河內人認為南方人是敵人,”她告訴我,“我在那裏時被宰了四次,四次!這裏的人們更開放。”
胡誌明市當然是一座更具有自我意識的國際化城市。霸氣十足的摩天大樓自然有,還有炫目的城中城——私人醫院,保時捷展示廳等——光顧這些地方的主要是西方人。城市南部新建起的收費公路、高速公路和宏偉的橋梁預兆著到目前為止依舊肮髒破舊的湄公河三角洲將被徹底改變,雖然這裏的農民們仍居住在鐵皮和棕櫚樹葉蓋起的違法建築裏。一年或兩年後,一座名為“樂土”的娛樂綜合項目將拔地而起,但人們是否能從中得益,還要拭目以待。
看到所有這些,你會感到越南人的祖先開始在他們奢華的墳地裏慢慢地施展起魔法,這隻會在未來的幾年裏聚集起勢頭。但是他們的越南,這塊幽魂回蕩的土地,仍可以給你千萬種觸摸得到的感官體驗:從空中俯瞰綠意蔥蘢的稻田,像是一塊走動著的懷表那樣精美;在湄公河口的水邊飄蕩著榴蓮和街頭美食的混合香味;在會安老街上,到晚上九點關閉了電燈,黑影都變成了鬼影ā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