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百川停頓了半晌，似笑非笑的看著譚教頭。譚教頭也馬上明白過來，秦百川故意多此一舉的開口詢問，分明是想告訴他，秦百川對待工匠尚且能做到仁義，更何況對他們？
“願聞先生高見。”譚教頭抱了抱拳。
“譚大哥說的沒錯，克扣工匠的薪俸的確是降低造價的一個辦法，不過秦某於心不忍。”秦百川強調了一句，這才慢悠悠的道：“既然工匠的薪俸動不得，那便從原材料入手。”
“從原材料入手？”孫大海皺眉道：“先生可是要減少藥材、花卉的投入？那樣一來，數量固然能夠多一些，可分量不足，難免有偷工減料之嫌。”
秦百川高深莫測的一笑，他的胭脂構想當中最核心的便是苦行草，其餘的藥材也好，花卉也罷，無非是錦上添花罷了。他揮手讓孫大海附耳過來，低低的說了幾句，隻見孫大海臉色大麵，聲音裏甚至帶著一絲驚恐：“坊主，這……這如何使得？”
“有何使不得？”秦百川反問。
“坊主，胭脂水粉都直接用在身體表麵，若是在胭脂當中加入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豈不是坑害百姓？”孫大海雖出賣了程陽天，但從本質上說他也就是個技術性的工匠，對研發的產品必須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坊主，請恕我直言，你說的這些東西固然能降低造價，可一旦出了意外，官府追究下來，百花工坊隻怕要關門了！”
孫大海麵色急躁，語氣都跟著提高幾分，譚教頭不知道秦百川到底跟他說了什麼，有心想要打聽打聽，可這玩意似乎涉及到商業機密，他也不好開口。
“譚教頭，你幫著勸勸坊主。”秦百川笑而不語，那孫大海滿心以為譚教頭跟秦百川私交不錯，見勸說不動坊主，便求助譚教頭。
“且慢……”譚教頭急忙擺手，詢問似的看著秦百川。
“譚大哥不是外人，說吧。”秦百川顯得十分大度：“不過說了也是白說，譚大哥會支持我的做法。”
等秦百川同意，孫大海這才開口：“譚教頭，坊主方才跟我說，隻需將所有的原材料減半，這樣數量便會增加一倍，至於分量方麵，他說可以挖掘這江底的汙泥，或者尋找一些低窪泥濘之處，采集一些野草、樹葉將之碾碎，進行填充。我以為，坊主此法固然能達到降低造價的目的，可卻萬分不可取！”
“這樣啊……”譚教頭頗有些糾結，秦百川這等做法便真的是無商不奸，可從他的角度來說，既沒有勸說秦百川的資格，也沒有必要，隻能試探的道：“秦先生，這似乎有些欺騙之嫌？”
“欺騙？”秦百川不以為意的一笑，他這個辦法來源於現代的那些江湖遊醫。
據傳，當初改革開放之際，有些地方的鄉村農民穿上白大褂充當醫生，這頭接到了病人了解症狀之後，那頭他們找一個借口離開，回去翻看醫書，然後再做出診斷。至於所開的藥材更是離譜，在山中采集一些樹皮、樹葉，充當藥材販賣，治不好病，也吃不死人，就是這樣完成了資本的原始積累。
“譚大哥是江湖中人，可知道野獸受傷之後又該如何？”秦百川依次看了看孫大海，又看了看譚教頭，不等他們開口自問自答道：“輕傷，野獸便用吐沫舔傷口，若是重傷，它們便會尋一處沼澤將身子全都浸泡其中。那些汙泥經年深日久的積累，泥土當中都蘊含藥力……如此說來，秦某取江中汙泥又有何不可？”
“這……”譚教頭和孫大海頓時語塞，秦百川說得信誓旦旦，他們竟無從反駁。
秦百川語氣緩和下來：“在胭脂當中加入淤泥，秦某可以保證效果會好上一倍，這也是瞿莊主敢涉足胭脂行當最大的依仗。這便是人家常說的，不知道的千金不換，知道的一文不值。”
“坊主，你說真的？”孫大海還是不太相信：“難不成，瞿莊主已經自行試驗過？”
“真與假很容易甄別，孫師傅，按照秦某的意思去做，生產出第一批胭脂，可以讓工坊的家丁、丫鬟先行試用，若是有效果且沒有任何副作用，再推廣如何？”秦百川含笑道：“這是百花工坊最大的秘密，目前也隻有瞿莊主，你，我，孟副坊主以及譚大哥知道，他日一旦泄露出去……”
秦百川眯縫了一下眼睛，他提起汙泥這茬是故意拋出了一枚煙霧彈，但是聽在孫大海和譚教頭耳朵裏卻是截然不同兩種效果。孫大海認為，坊主把百花工坊最大的機密都告訴了自己，那便是沒把自己當外人；而譚教頭卻是在想，將機密泄露給自己，若是自己宣揚出去，哪怕傳到主上耳朵，秦百川也要借題發揮。
兩個人雖各懷心事，但都衝著秦百川用力點頭，示意絕不會泄露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