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先國
本刊特約專欄作家,現為新華社高級記者。
雲南沒水,山西透水,玉樹震區紛飛淚水。
汶川傷痕曆曆在目,又一個國難日突如其來。鋼鐵、水泥、醫藥等關聯救災股在哭聲中飄紅,殘忍的股市不動聲色地啟動融資功能,經濟機器在龐大的噪音中抵抗大自然的暴戾無常。
依然是學校,依然是無邪的視野猝然破裂,那些掙紮的呼號的無助的手,那些擁擠的恐慌的渾沌的亡靈,從遙遠的青藏高原,從巴顏喀拉山麓,越過高山大海,越過陰霾霧靄,越過綠樹鮮花,越過茶或者咖啡的熱氣,徘徊在我們周遭。
更多的是沉默,譴責與謾罵隻能使自己更像鬥雞或者孔雀,不必忝列其中。4萬億投資的有效性自此受到普遍質疑,中國式投融資體製的切膚之痛,讓我們每個人都感同身受。
民生!民生!民生!一年多以來,這個可以刺穿耳膜的詞彙如今看來是如此蒼白虛弱,地震帶上的課堂竟然還是風雨飄搖。
還有什麼災難比汶川地震更慘?還有什麼項目比一間抗震的教室更為急迫?市場的逐利本性,讓我們這些活在內地的人顯得如此自私,即使是捐款也無法贖盡所有的罪愆。足足兩年的時間,我們可以“保8”,可以當“地王”,可以玩V字遊戲,可以修一條條堂皇的高鐵,但為什麼不可以把學校建得牢靠些呢?
我相信青海的抗震房項目在各級政府的規劃書中早已存在,我相信現在有很多人會後悔不迭,我更相信投融資體製不進行根本性的變革,類似的悲劇會不斷重複上演。像抗震校舍這樣的“保命項目”,屬公共產品,應由政府供給,不應靠市場融資機製來解決。
現行的財政投資體製一個最基本的特點是“配套”。自上世紀90年代實行分稅製以來,地方基本建設項目就采取層層配套的模式,這一模式的實質是“親富厭窮”。財力雄厚的地方,因配套資金充裕,可以很快完成項目的立項審批和落實。財力不足的地方則因配套資金不足,即使項目獲批,也隻能采取“拆東牆補西牆”的方式進行應付性的建設。
“給配套解套”,這是十幾年來我在中西部地區農村聽到基層幹部最迫切的呼聲。我也多次向專家學者求解“解套方略”,但是稅製不變,財政投資體製基本上沒有變革的可能。而改革稅製,首先牽涉到中央和地方的關係,牽涉到統籌區域發展這個大局,非超級雄才大略不可。
改革需要動力,但目前有話語權的東部發達地區,不僅對稅製及投資體製改革的期許並不強烈,而且對協調區域發展的財政轉移支付製度頗有微詞。若沒有持之以恒的反腐、強有力的幹部任免製度,以及間歇性的對口支援製度,諸候經濟、地方割據的亂象早就昭然天下。
中國的公共建築似乎像地方幹部一樣實行任期製。有人說英國的房子壽命是300年,美國的房子壽命是100年,而中國的房子壽命隻有30年。拆拆建建固然推動GDP快速增長,但對環境與資源的浪費損耗不可逆轉,尤其是質量監控製度的缺失,往往造就傷天害理的豆腐渣工程。
“我和你,同住地球村”,青海是個容易讓人遺忘的省份,也是個不可或缺的省份。沒有三江水源,就不會有長江黃河滋養的中華文明。沒有儲量豐富的可燃冰,中國能源安全就會失去最後一絲底氣。
即使青海變成一塊碎玉,我們也應用黃金鑲嵌,貼在共和國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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