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人美笑笑,點頭,然後低頭沉吟不語,後來,看到張愛玲寫的《傾城之戀》,那上麵的範柳元說白流蘇的特長就是低頭,還有酸詩人徐誌摩寫的,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韓景軒就會想起易人美來。
他們去了霞飛路的一家咖啡館,易人美抬起頭打量他,說道:“你為什麼一臉愁容?”
韓景軒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以為經過一場狂歡後已經忘卻了心裏的煩惱,卻不想煩惱如絲般粘連,剪不斷,理還亂,聲色犬馬之後卻依然失落,還被易人美看出來了,他說:“你能看出來?”
易人美說:“都在你臉上,和眼睛裏。”
麵對這個剛剛認識的女孩子,陌生給了韓景軒一種一吐為快的欲望,心裏憋著事情的感覺很難受,即使傾訴的人不能提供有效的辦法,傾訴也不失為一種發泄的好途徑。
韓景軒晃動湯匙輕輕攪動咖啡上的白沫,說道:“我要結婚了。”
易人美說:“你不愛她嗎?”
韓景軒誠實地說道:“我現在,不知道我究竟愛誰。”
易人美說:“是父母做主的吧?封建婚姻真是害人,我雖然沒有經曆過,可是親眼看見我表姐的遭遇。她隨家裏做主嫁給一個遠房表兄,那個表兄人倒不是不好,隻是很刻板,每天安排得井井有條,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出入,他晚上十點鍾喝牛奶,有一次表姐熱牛奶晚了半個時辰,他就大發雷霆,他也不是太關心她,表姐生病住院他也懶得去看。表姐不甘寂寞,常常出來交際,她丈夫很不滿意。”
韓景軒本不是太感興趣,看她說得起興,隻能問道:“後來呢?”
“後來,她的丈夫漸漸變壞了,把錢都換成了杯中酒枕邊人,還賭博,十賭九輸,他還開始打我的表姐,表姐終於忍受不了,不顧一切地離婚了。”
韓景軒“哦”了一聲,易人美繼續說道:“那之後表姐再沒結過婚,她收養了一個養女,準備孤獨終老。你說這個世界是不是很不公平,大家都痛恨封建婚姻,於是男人可以出去尋找自己的紅顏知己,他的發妻就活該守一輩子活寡,誰讓她是封建婦女,是封建社會的犧牲品呢。而女人受到封建婚姻的迫害,如果尋覓紅顏知己,卻不似男人可以標榜為追求愛情與自由的勇士,隻會遭人唾棄。”
韓景軒點上一支煙,抽一口道:“那倒未必盡然,這個世界變化地很快,說不定哪一天,家裏都是女人做主,丈夫對妻子像對母親一樣愛戴和尊重,這會成為一種風氣,或者道德,違背的人,就像今時今日那些傷風敗俗之人,會遭世人所唾棄。而且,在任何時代,女人一樣可以追求自由幸福和愛情,隻看你有沒有勇氣。古代不就有夜奔的卓文君嗎,我特別欣賞卓文君,是個真性情的女人,我若是司馬相如,一定不會心猿意馬到處眠花臥柳!你知道嗎,張宗昌有個姨太太,愛上了一個大學生。她後來容貌燒毀,可是那個大學生依然不離不棄。真愛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得到的,要不然這世間千千萬萬人都多麼幸福圓滿,患難扶持下產生的感情才更長久,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禍福相依,所以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的對與錯是與非。”
他繼續說道:“我並不是封建婚姻,我是喜歡她的吧,或許是我把愛看得太沉重,不肯輕易施舍給任何人,甚至包括我自己。”
易人美問道:“那你從來沒有愛過嗎?”
韓景軒笑笑,反問:“那你呢?”
易人美搖頭:“我沒有。”
韓景軒說:“我愛我的母親。如果說女孩子的話,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愛,但是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我非常非常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