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清流關外就近找了戶人家,家裏隻有一個年逾五十的大娘,他們給了一些銅錢便住下。此時天色尚早,進了房裏,阿蠻扶著沈六成去床上坐著,才走出去找大娘熬藥。
沈留因打開包袱,將剩餘的銅錢碎銀清點了下,白天在賭坊混亂之際順了點銀子,回汴州是綽綽有餘了。
那沈六成雖說一臉的傷,可見了銀子還是伸長了脖子,“誒!沈姑娘,你這還有銀子這麼多呐”。
沈留因清點完畢,看了沈六成一眼,順手扔了兩錠銀子過去。沈六成雙手高舉歡天喜地地接住,拿著銀子仔仔細細地端詳又咬又摸之後,才滿臉笑容地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沈留因跟前坐下,“我說,沈姑娘,你哪兒來這麼多銀子?你有這麼多銀子,那日幹嘛和我們一樣擠在破廟裏?”。
沈留因將銀子收好,看他一眼,“我在賭坊拿的”,說著便自顧自地喝起茶來。
那沈六成兩眼一鼓,直愣了半晌才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哎呀,我就是傻,隻想著去贏點錢,怎麼...沒想到這兒...要不是憑我沈少爺的本事,至少也得順個幾十兩吧”。
沈留因放下茶杯,嘴角一勾,竟然燦然得笑了,沈六成有些傻眼,這真是一個太難得的笑容了。
他還以為這人永遠不會笑呢。
沈留因收起笑容看著他,一本正經道,“你若真出手,隻怕被打得比現在還慘”。
沈六成一臉的鬱悶,抓了抓腦袋,“我身手是稍微差一點點,沒有你厲害,但是吧,我動起手來還是很矯健的,你看我那招沒有,那傻子從後麵偷襲我,我一個飛身回轉就踢在他腦門兒上!”。
沈大俠正說在興頭上,阿蠻推門而入,聽見他又在胡吹,不由得笑罵,“沈大俠,再厲害也麻煩你先把藥喝了”。
沈六成往椅座一靠,一臉的無奈,“煩死了”。
阿蠻睜大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沈六成喝完藥,又用大娘給的草藥給他包紮了傷處,這才起身打開包袱,拿出幹淨的衣服放在床邊,“一會兒換身衣服吧,都扯爛了,對了,你要洗澡嗎?我去問問大娘燒些熱水,沈姐姐,你要洗嗎?”。
沈留因已經三四日沒有洗澡,她下意識的聞了聞自己的衣衫,不由得皺眉,但還是覺得不便隻搖搖頭,“不用了”。
沈六成的腳踝剛剛包好,就把腳放在另一張椅子上,自己舒舒服服的靠著椅背,“本少爺不洗,洗那麼幹淨做什麼”。阿蠻也不再管他,轉身將幹淨衣裳又放回包袱。
沈留因早就好奇阿蠻背的兩個包袱為什麼看上去這麼重,如今便明白了。除了一個煮湯飯的小鍋,和幾件衣物,原來裏麵還裝了二十多本書。
見她好奇,阿蠻便將二人包袱裏的書全部拿了出來,“沈六成愛搜集這些書,老是說日後當了將軍,行軍打仗的時候需要,可他啊,壓根沒怎麼看,隻一直背著,也不嫌重,反正也不是他背”,阿蠻說著一笑。
那沈六成閉目養神,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也不理她們。
沈留因是又驚又奇,驚的是這些書一路背著得有多累,奇的是這些書竟都是些行軍打仗兵法紀要的古籍,有記錄曆史事件的,有關於治國、治軍的理論,有指導戰爭成敗的。
她過去在大哥的房中見了不少,隻是當時提不起興趣,看見密密麻麻的字就昏昏欲睡,隻是現在她忽然想好好地翻閱一遍。
這一夜,沈六成在床上四仰八叉呼呼大睡,阿蠻在地鋪上麵向沈六成睡著,而沈留因留了一點燭光,像是打開另一個大門似的,如饑似渴地一直讀到天色漸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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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得屋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此時已經是破曉時分,沈留因起身出房門,站在簷下朝遠處望去,此時雨勢稍小,隻是眼前的兩座山已經是籠罩在一片雨霧之中。
大娘正在廚房裏忙活,見有人走出來,忙過來道,“這位姑娘,清流關路險難行,這雨下起來,你們隻怕是不能趕路了”。
沈留因點點頭,“是啊,這裏常下雨嗎?”。
大娘道,“如今已是十一月了,雪天自然是多,雨倒是不常下的”。
“那下雪的話,山路一樣難行吧?”
“是啊,隻是這出清流關的路就這一條稍微好走,其餘的更是難行”,那大娘道。
“還有別的路出清流關嗎?”,沈留因有些詫異,倒沒聽旁人說還有別的路。
那大娘道,“那清流關是夾在滁山和石駝山之間,雖說難行,可那些商販出入都是走這條路。還有一條道是在那滁山天險背麵,說是小道,可幾乎就是在山上徒手攀岩,除了我們住在這兒山下需要去山上采摘草藥菌類的百姓,沒人知道這條路,我都有好些年沒走了,人老了”。
沈留因點點頭,心道自己自然是不必選那條路的,“大娘,你瞧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
“看樣子怎麼也得一兩個時辰吧”,那大娘道,“不好說,天色這樣陰,一會兒也保不齊還有雪”。
“你家裏有蓑衣嗎?”,沈留因問,那大娘有些吃驚,“小姑娘,你是要冒雨進山嗎?”。
“等這場雨停了再進山,也不能保證不會再下,還不如趁著天亮穿山”。
那大娘點點頭,“說的也是,那我去給你們找幾件蓑衣”,說著她便進了屋內,沈留因也回屋叫醒了他們二人,說明了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