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錚的呼和浩特之行,一波三折。合作一事,或許除了坦誠,還要欲拒還迎,欲迎還拒的技巧,方能霸得上風。所以,佟錚帶著坦誠而來,反倒被擺了一道。呼和浩特方麵說,除了佟話,他們又有了另一個選項,他們要二選一了。
戰事持久,佟錚不得不從大酒店,搬到了大酒店旁邊的小旅館。白天要應酬的時候,佟錚晚上畫圖。晚上要應酬的時候,佟錚就白天畫圖。
佟錚每天都會給唐千貝打電話。唐千貝問:“應酬?佟錚,你會應酬?”
佟錚一聲歎息:“不但會應酬,我還會送禮了,溜須拍馬什麼的,手到擒來。唐千貝,我自己告訴自己,見麵禮,是見麵的禮儀,是中華民族的美德,我是五講四美講禮儀的大好青年。”
唐千貝咯咯直笑,就像回到了過去。
一波三折後,佟錚自然是不負眾望,載譽而歸。
唐千貝又去了火車站,人頭攢動中,她永遠能一眼找到佟錚,永遠能。
兩年後。
墓地。佟錚和唐千貝來拜祭佟奶奶,不年不節的,這地方花紅柳綠,但也冷冷清清。佟錚和唐千貝如老友般,親密,自然。
二人仍是如老友般的……離婚人士。
唐千貝穿了平底鞋,佟錚斜了一眼,偷偷瞄進唐千貝的領口:“房子,你真沒去偷看?”
“搞笑,我的房子,就算我去看看,也不能叫偷看吧?”唐千貝不察,“不過,既然你說了要給我surprise,我也答應你了,那在你完工之前,我保證我不去‘偷看’。”
兩年前,以唐千貝為首的唐家,買了一處期房。兩年後,唐千貝如約,將房子交給了佟錚裝潢。
“我後天出差。”唐千貝說。
“去哪?”
“廣州。”
“出差就出差,別整邪乎的,豔遇什麼的,你給我敬而遠之。”佟錚一眼接一眼地,就要把唐千貝的胸口點著了。
“我一走,唐唐的一碗水端平,就指你了,千萬別不當回事兒,別當這陣子姥姥姥爺和奶奶親如一家了,就懈怠。”
“是,這陣子又有開戰的苗頭,為了唐唐上哪的小學。”
兩年前,佟錚帶著嚴繡搬出了唐家,但幾乎算是挨著唐家,租了一處房子。嚴繡的腰,沒有治好,中醫試了,專不專家的,也試了,苦頭多吃了一點,也始終沒有治好。佟錚給嚴繡買了世界先進技術的輪椅,一按按鈕,走得是又快又穩,上下坡也不在話下。有一次,唐冠國和嚴繡都去了幼兒園接佟佳唐,嚴繡的輪椅蹭蹭蹭地搶先了唐冠國。唐冠國更年期,發了小孩子脾氣,說也要買個輪椅,和嚴繡一決高下。
從一年前開始,嚴繡不但又能自理了,還能“理”佟佳唐了。就這樣,佟佳唐一邊兒,住一星期,兩邊兒準時交接。
唐千貝苦笑:“前一陣子,唐唐問我,媽媽,你總說我無理取鬧,可為什麼我和奶奶姥姥無理取鬧,她們都還誇我乖呢?佟錚,算我求求你,回去說說你媽,別太慣著唐唐了,她一慣,我媽就也跟著慣,就怕唐唐說出個奶奶第一,姥姥第二。上回就是,唐唐在奶奶那兒吃了冰淇淋,回來也要吃,她一搬出奶奶,我媽好家夥,給了她倆。上上回也是,唐唐在奶奶那兒看了動畫片,回來也要看,結果我媽給她十集連播。”
“你回去,也說說你媽,別再給唐唐亂花錢了,她一花,我媽也跟著花,光是水彩筆,唐唐都不下十套了。她們這是變相的炫富。”
“你還有完沒完了?”唐千貝冷不丁來了一句。
“啊?”佟錚摸不著頭腦。
唐千貝一把掩上了胸口:“得寸進尺。”
二人來到了佟奶奶的墓碑前,打掃,獻花,擺供品,再拜上一拜。
佟錚問唐千貝,沒帶氣球?唐千貝說,帶什麼這得因人而異。唐千貝今天給佟奶奶帶來了一副撲克牌,一副夜光撲克牌,她說奶奶,將來黑燈瞎火的時候,您也能玩兒了。
佟錚心服口服:“唐千貝,真有你的。”
唐千貝煞有介事:“就一點,萬一奶奶真要三更半夜的算一卦,擺一局的,這黑燈瞎火的就奶奶這兒冒綠光,你說瘮不瘮人啊?”
佟錚哭笑不得。祭拜能拜到這麼歡聲笑語,也就她唐千貝了。
佟錚和唐千貝走的時候,和抱著花的鄒鳴人來了個狹路相逢,三人都吃了一驚。要說這不年不節的,不約而同同一天來祭拜,也隻能說是家人之間的默契了。三人沒有交談,佟錚和唐千貝肩並肩地走了。或許十年,二十年之後,佟錚和鄒鳴人會有坐下來談一談的一天,也或許,他們這後半生就形同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