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工作,佟錚辭了。他致電過去,對方挽留,答應多給佟錚一段時間,直到他處理好家事。但佟錚連猶豫都沒猶豫,他說我們家的家事,估計得持續一百年了,就這樣,辭了。
佟錚不覺得惋惜,為了所謂的事業,他付出了全部了,拚了全力,時至今日,他一點兒也不覺得惋惜了。
佟錚沒有回佟話。
但這一天,阿慶的郵箱中收到了一封郵件,一封來自呼和浩特的郵件。
“呼和浩特?來自呼和浩特的意向書?”阿慶誇張地吸了吸鼻子,“還帶著牛羊肉味兒呢。”
徐路遙和傑森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話說,佟錚謝絕呼和浩特方麵,但也不會白白切斷這條生路,他熬了三個通宵,做了張草圖,署了佟話的名,向其推薦了佟話。最初,呼和浩特方麵是不接受和佟話這麼一小公司合作的,但再三權衡後,佟話……也就是佟錚的草圖,還是打動了他們。
傑森問:“什麼項目?要是小家小院的,我可不去啊,水土服不服的得不償失。”
阿慶滑動著鼠標,瀏覽著郵件:“小家小院?誰們家有這麼大的小家小院啊!六棟,新建開發區的六棟大building!真有他的,我就說麼,我們佟哥一定是人上人!”
“佟錚他……”徐路遙開了口,“回來了嗎?”
傑森能言善辯:“你管他回沒回來的,他的心,這不是和咱們同在嗎?”
徐路遙背過身,鼻子酸酸的。
佟錚帶嚴繡跑了好幾家醫院,家家的結論大同小異。嚴繡手術後,沒有采取科學的複健,反而一味求快,進行了拔苗助長式的理療,加之,後來仍不避諱重體力勞動,再加之,汽車的撞擊,所以引發了突出的髓核壓迫了脊髓……
佟錚打斷醫生,什麼髓不髓核的,都是天書,他隻要一個答案。
於是醫生給了他答案:“高位截癱,你母親的腰……我們真的沒有有效的治療方案了。”
佟錚倒也不氣餒,和每一家醫院都道了謝謝。
後來,佟錚找了唐千貝借錢。他說他的錢一砸進醫院,就像飛流直下似的,就彈盡糧絕了。他要找地方,安置他和他媽,和別人他又開不了口,所以隻能找唐千貝借錢。
做夫妻的時候,都沒這麼坦誠相見過,離了婚,反倒有什麼說什麼了。唐千貝真真感慨。
但唐千貝說,她也沒錢。
唐千貝掏出了一個小本子,給佟錚算賬。佟佳唐一個月的奶粉和輔食,一個月一千。補鈣的和魚肝油,以及各類管他有沒有用,反正別人吃,咱們就不能不吃的營養品,一個月三百。從頭到腳的洗洗涮涮,塗塗抹抹的,國產的不放心,一律原裝進口,一個月又是三百。源源不斷的新衣,新鞋,新玩具,一個月一千到兩千不等。早教班,還有早教班也是個大頭。再有,唐千貝每個月還要給岑方方上交生活費,還有她自己的交通費,電話費,夥食費……再有,唐千貝不能不應酬,大家都買的假包,她也得買,大家都喝的星巴克,她就算不愛喝了,也得喝,大家都去唱K的時候,她推了一次兩次,便不能推三次,AA製的時候,她也不能掉鏈子。唐千貝說,她除了要做佟佳唐的媽媽,更要做好自己。
就這樣,佟錚又“腆著臉”,借錢借到了岑方方這一廂。
“你也真好意思。”岑方方不給佟錚麵子。
“有借有還,我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再說了,和別人我不好意思,和您和千貝,我還真是好意思。”佟錚對答如流。
“我沒錢。”岑方方板著張臉,“不過,我們家可以借你小住十天,千貝她爸的單位,組織去雲南,我們打算去玩玩。單位組織的,花不了幾個錢,總之,我真的沒錢。”
佟錚大喜:“媽,大恩不言謝。”
至今,佟錚仍管岑方方叫媽,怎麼糾正,也糾正不過來。
就這樣,岑方方和唐冠國一走,佟錚便進駐了唐家。唐千貝反對,說媽,您還有沒有道德底線了?您這是要我們同居嗎?未婚、非法,同居嗎?岑方方理直氣壯,說你就當佟錚是你請來的保姆。
“他能做的了保姆?”唐千貝炸毛。
“他不能,我們和唐唐奶奶就能?誰也不是天生就能的。總之,我和你爸要出去散散心,你說你要做回自己,我們也要,大江南北,秀麗山河的,我們一直說要等退休了去看看。”岑方方鐵了心,“至於佟錚,讓不讓他來,你決定吧。”
一邊是高位截癱的嚴繡,一邊是上躥下跳的佟佳唐,唐千貝不得不點了頭。
佟錚睡在了客廳裏,就算是客廳,可終歸是“家”中的客廳,這一覺,佟錚睡了個昏天黑地。
早七點,唐千貝用一把衣架,捅醒了佟錚。
有多久了,佟錚沒有過一睜眼,眼前就是唐千貝了。他眨了眨眼,有點摸不著頭腦,呢喃了一聲“千貝?”佟錚伸手,要拉唐千貝,被唐千貝用衣架撥開了:“保姆有這麼睡懶覺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