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初下,風不止。天地肅殺,似是剛經過一場殺戮。
一輛馬車自南疾駛而過,地上被碾碎的冰雪,悲哀的發出呐喊,就在這片被白色覆蓋的寂靜之地,無限的放大。
少年坐在車裏,也許是車廂裏太過溫暖和舒服,少年覺得自己幾乎快要睡著了。
就在意識幾乎快輸給困意的時候,馬車忽然的停了,因為毫無征兆,少年差點就被甩出了車外。
少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用手撩開簾子,見趕車的另一個少年正呆呆的看著前方,雪落了他一身,卻似又渾然不知。
“恒伽?怎麼了?”
這個叫斛律恒伽的少年,目光仍筆直的看著前麵,眼神裏沒有任何情感流露出來。“前麵有一個人。”他淡淡的說出這一句。
少年出於好奇,從車上跳下來。雪沒有下多久,所以還很淺。
少年順著前麵方向去看,就發現一個人正躺在雪地裏。
他走過去,風雪遮住了她的視線,他費力的眨動著眼睛。這雙眼非常年輕,甚至就似是還未被世間的塵埃汙染的白雪那般的天真。
他見躺在雪地裏的是一個女孩兒,渾身濕漉漉的,身上被覆蓋了薄薄的一層的碎雪。看起來,她躺在這裏的應該是有一段時間了,因為身上穿的是破敗的白色長衫,所以這麼躺在雪裏,要不是眼神銳利的人,幾乎發現不了她。
少年發覺,女孩的臉已發紫,潔白的牙齒咬著嘴唇,似是要咬出血來。瘦弱的身體埋在雪裏,但一雙腳踝卻露在外麵。
少年望著她的腳踝,似是出了神。
並非是因這雙腳踝有多麼的動人,反而,瘦弱的足踝被雪凍得蒼白,簡直就像是一堆枯骨。但引起少年留意的東西,就在這雙足踝上,是一道醜陋的鐵鏈,在冰雪肅殺的天地間,泛著陰冷的寒光。讓本來就寒冷的少年,更加顫抖起來。
少年抬起眼睛,說:“我想救她。”
斛律恒伽皺了一下眉頭,“公子,我們還要趕路……”
“我希望你能幫我救她。”
他看著少年在如此冰冷的風雪裏,眼神依舊不被擾動,露出堅定而溫柔的目光。
斛律恒伽低了低頭,“是。”
離心隻覺得自己的身子軟軟的,像是失去了骨頭一樣。
比起意識,身體上的觸感率先恢複起來,她感覺到空氣裏暖暖的溫度,覺得很詫異。
記憶停留的地方,應該是冰天雪地的晚上,那自己現在在哪?
她張開眼睛,在她麵前出現了一張臉,是一張沒有太多情緒的年輕男人的臉,眼神雖然沒有太多光澤,但在潛意識裏隱約感覺有一種無比的威嚴。
“醒了麼?”
離心撐起身子,看了眼周圍,隻是一間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房間。她抬起眼睛,“你是誰?”
“怎麼?你不是應該先道謝麼?我可是救了你。”他的聲音平淡,甚至毫無任何起伏。
離心若無其事的“哦”了一聲,她坐在床上,動了動胳膊和腿,感覺身體似乎沒什麼問題。“我好像並沒有拜托你救我,所以不關我事。”
離心並不理會那個男人,她跳下床,幾步就走到門口,準備開門離開。
這時那個聲音忽然攔住了他,“你要走?”
離心剛要開門的手,扶在門框上。“不然呢,你要請我吃東西麼?我可沒有好處給你。”
斛律恒伽眼睛盯著離心看了一會兒。
破爛的白色長衫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年,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它就這麼掛在離心瘦弱的身子上,看起來極不合身。她的腳上沒有穿鞋,纖細的腳踝似乎還有傷痕。但縱使這樣一副慘兮兮的樣子,在她黑一塊青一塊的小臉上,眼神卻有著常人沒有的光澤,是一種對所有都無所謂的漠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