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達:“怎麼講?”
祁琳:“昭穆二師誓言不在收徒,族中姊妹一言難盡,今日之事,恐生變故,我此去難安,乃是朝不保夕之人。”
阮達:“‘昭穆’是在論序?”
祁琳:“不錯,族中是有論序,我排行第五,你我走散那年,我被北祁收作義女。”
阮達淺言勸慰道:“那我們,萍蹤俠影?”
祁琳:“唯有兄長此刻還能玩笑。”
阮達:“荒山自有曲溪徑,燕季歸巢各有天。”
祁琳:“確是我心高氣傲,原不該爭論,萬事也不過順其自然。”
阮達:“你已盡力,莫多顧忌。”
祁琳:“豈料我倆當年乞兒,如今境遇,更是不如當年。”
祁琳此話一出,頗有惆悵之味,似歎人生,好像這一十三載,白駒過隙。
阮達:“你少時並不如此悲鬱…”
祁琳:“你那時一飲一食,不也是極愛張羅的麼,即愛張羅又不願與市井乞兒同流,與如今的性情比,少許的判若兩人。”
阮達:“恍若隔世,若然不見,怎麼也想象不到你而今的模樣。”
祁琳:“你可聽聞過‘北祁’的虛名?”
阮達:“不曾聽過,不過你說是虛名,所謂浪得虛名,恐怕虛名難浪得吧。”
祁琳:“這些年所學之術龐雜繁密,樣樣用心血來換,方可成器,若要成殺者人傑,充盈一身,心性終也是落得空空如也。”
阮達:“你兒時並不愛這些,方才見你敕令模樣,想你這些年付出的心血,必然十分的不易。”
祁琳:“殺者之道,隨行就市罷了。”
阮達:“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宋代‘易安居士’的話,倒是呼應了你的誌氣。”
阮達頷首思索,不願看她眼中的苦澀,心知她這些年極苦。
祁琳:“易安故裏…”
聽她這半句話,阮達忽地抬起頭,望著她:“章丘?”
祁琳搖了搖頭,章丘雖是一代詞人易安居士的故裏,但並不是她故去的地方。
阮達小聲又道:“臨安府?”
易安居士晚年卒於臨安府,這也是書籍史冊裏記載過的,冥冥中心有靈犀吧,他隨便吟了一句詩,就道出了祁芙寫在祁琳手心裏的地方。
祁琳目光流轉,沒有說話,他們要去臨安府,她這算同意帶著他了。阮達眼眸中晶燦燦的喜悅,這份信任,終沒叫他失望。
阮達守著她,叫她安睡,兀自起身坐近東窗,山原草色,遠無邊際,愁不盡霧斜織畫裏,風襲葉,葉襲風,勁風吹勁草,吹合了懸窗,阻斷了阮達眼前的景物,阮達未動,耳鬢聞風,不知茶香,念究著昨夜今朝,和這半個月裏的變化,好似身在天地陰陽之界,任爾一步,便踏出無數!
不知他倆往後境遇如何,他合目養神,如縷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