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緩緩走到碑前,將手中竹籃放下,掀開白布,取出香爐、香豬、打火石,以及一個極為精致的食盒,食盒中是幾道精巧菜,在這陰涼的山林之中,還幽幽冒著熱氣。
少女一言不,隻是盯著墓碑上那前些日子剛識得的字,那是司徒鬆親手刻上去的,一個沒有剛陽之氣,如同墓主人一般柔柔弱弱的“蝶”字。
“蝶”字之上那些字是什麼,少女卻識不得了,畢竟這個“蝶”字她也是花了大工夫才牢記於心。
少女伸出手,想去撫摸這碑文,這一雙滿是老繭的手碰到冰冷石碑那霎卻又即刻縮了回來。
“這樣……會冒犯姐姐吧?能觸摸這石碑的隻有大少呢……”
少女輕輕柔柔的生氣卻惹來了一聲煞風景的大笑,少女被身後這聲大笑嚇了一跳,急忙轉過頭,卻沒有看見半個人影,一雙腿打著哆嗦,也站不起身,隻得緩緩轉過頭來——
“喂,七……”
“鬼呐!”
這聲音實在算不得可怖,但少女心神卻早已大亂,閉著眼就抓起身邊那個空籃子朝身邊砸去,卻是砸了個空。少女咬著嘴唇,用盡渾身力氣將眼皮睜開,卻見到一個嬉皮笑臉的俊俏郎君嘴角掛著玩味的笑容盯著自己,那討厭的麵龐是這麼熟悉……
“是你!”
七將手中竹籃擲了出去,可在年輕人看來,這竹籃比起那些梅花鏢來,實在過於緩慢,不論是躲,還是拔出長劍將它劈開都輕而易舉。隻是年輕人也很清楚,若是不給這個竹籃砸到,少女怒氣就不會平息分毫,到時候吃苦的還是自己……
“啪”的一聲,竹籃正中年輕人鼻頭,年輕人捂著鼻子皺起眉頭盯著七,而七麵上也沒了絲毫憤怒,隻有成功砸中對方的洋洋得意。
“喂喂喂,我好歹是你主子吧?”
“哪個主子會這樣嚇唬人家?虧你還是司徒府二少爺,連人家‘暗器’都躲不過去,還自稱人家的‘主子’?”
七雙手叉腰,早已沒了方才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這捂著鼻子皺眉盯著七神氣模樣的“司徒府二少爺”,便是猶豫片刻後上山尋兄的司徒柏,可誰知沒有尋到司徒鬆,卻見到了一個煞星……
“若不是阿兄叫我照顧你,你都不知死幾遍了。”腦中雖如此想著,但司徒柏也很清楚,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這個在自己麵前古靈精怪的少女早已抓住了他的心,要打罵這個俏皮可愛的七,司徒柏自己心裏也會舍不得。
司徒柏還欲與七好好“理論一番”,但又想起那個已經安劄在江寧的不之客,便也再不顧及什麼兒女私情,那隻假裝鼻梁疼痛的手也緩緩放下,麵色也嚴肅了起來。
“阿兄呢?”
七見自己這個“沒用的主子”突然神情嚴肅,不再是平日裏對自己的嬉笑模樣,便知道他有要事欲尋司徒鬆,於是便道:“大少一炷香前剛下山,你沒與他遇到麼?”
司徒柏聞言便皺起劍眉,撫著下顎,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回答七:“奇怪了,我應當會遇到他啊。”
“大少興許是去姐姐房裏了。”
“我正是從那裏來的,阿兄不在演武場、不在亭、也不在你姐姐房中,竟然也不在山上?”
眉頭越攢越緊,仿佛能夠將真相擠出來一般。
看著司徒柏緊鎖愁眉的模樣,七心中不知為何也有些不舒服,又道:“或許是主子你大少正好錯開呢?”
話音剛落,七卻又見司徒柏揚眉叫道:
“對,他定也是這麼想的。”
眼見司徒柏眉開眼笑模樣,七雖不明白司徒柏此言何意,心裏卻也頓時快活起來,微笑著問道:“喂,你什麼意思?什麼這麼想的?”
“阿兄必定是與我想到一起去了,老頑固們不敢先下手為強,咱們卻也甘心屈居人後啊!楚家那群廢物一定會聽那隻肥豬的話——”
“什麼老頑固,什麼廢物又什麼肥豬的,主子你嘴巴就不能幹淨些麼?”
口中雖叫著“主子”,可七卻哪裏又有半分將司徒柏當做主子的模樣了?
司徒柏倒也不在意,若七像其他婢女一般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守著所謂“本分”,那麼司徒柏定然不會對其動心,更何況,現在司空孤入城鬧得江寧武林不得安寧,他也沒有心情理會七對他的態度。
“七,我去找阿兄了。”
言罷,也不等七回應,司徒柏便一躍而起,施展輕功穿過樹林草叢,直奔山下而去。
七看著司徒柏徹底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又轉頭看向墓碑前那燃盡的香灰,本來活潑的眸子又忽然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