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一處昏暗的林子中,一個青年男子正在疾速飛奔!
他身上馱著一頭獐子,奔行的速度卻比馬匹還快!身側的種種綠色植物,在視線中被拉成一道道殘影,綿長的呼吸下,是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
功力幾乎用盡,但他仍竭盡全力地維持著最快的速度,仿佛身後有什麼東西在緊緊追趕一般,隻要稍慢半步就會死於非命!
但他身後什麼也沒有。
在這並不寒冷的天氣裏,張原每一口呼吸,吐出的空氣都是一道道凝聚到極點的白霧,在噴出一米開外才漸漸化開。
若非是此刻氣力幾乎耗盡,這道白霧能噴出三米以外。
在胸腔內跳動不已的強健心髒,源源不斷地將鮮血噴湧到體內各大血管中,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渾厚拙重的氣血在湧動時內蘊著無窮的爆發力!
吐氣成霧、血流如汞,這本是武道修為到了巔峰的標誌之一。
但,這已經是昨日黃花……
在這個時代,武道已經日趨沒落,連自保也難做到。
一條連自保之力都沒有的路,就不配稱之為“道”。
張原奔出森林,隻見前方一座華燈初上的城池遙遙在望,腳下步伐不禁又快了幾分。
側首左望,隻見極遠處連綿不絕的大山之間,一輪大日漸漸沉了下去,隻留下最後一點點日冕在外麵,眼看再要幾個呼吸的時間,連這點光暈也要徹底消失!
張原心中一沉:時間不夠了!
此刻,背上的獐子愈發沉重,如果將其拋下,減輕這份重量,或許還來得及!
正要扔在地上,旋即想到家中那雙期待的眼神,張原咬咬牙,鼓蕩起最後的氣力,拚命朝城門處奔去。
“快些!再快些!”
城門處,蜂擁而至的人群正瘋狂地朝內擠去,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後麵催趕。時不時有人被撞倒在地,卻一聲不吭,跟著連滾帶爬地死命擠進城內。
“哢嚓”一聲,機關發動,沉重的大門緩緩地從上方降下,暗青色澤的門麵之上,一道閃爍著隱隱光暈的巨大符印一點點顯露了出來,透著一種不凡的威壓和沉重的意味。
這時仍有數十個人還未擠進去,大門的下落刺激得眾人更加瘋狂。
當最後一點日暈徹底沉了下去後……
光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天地間飛快消褪,仿佛西沉的太陽就像一根被巨人吹熄的蠟燭。
大門,在轟隆聲中緩慢而堅決地下落,眼看著,離地上隻剩下半人來高的縫隙了!
這時人群中開始發生廝打,絕望在所有人心中蔓延,哭的、吼的、罵的,紛紛亂作一團。
所有人沒注意到,一股風塵飛快地接近著這道城門,隻聽得一連串“砰砰砰”地撞擊聲,狂奔而來的張原一臉猙獰,接連撞開五六個人,卻發現城門處隻剩下不足半米的縫隙,密密麻麻的人體在其中塞得滿滿當當,有的露出個屁股,有的隻剩下雙腿在外,有的隻伸進去一個頭……
張原目呲欲裂,當下足底發力、上身向後仰去,整個人如飛魚般貼地滑行,借著這股力道,一腳踢在一個正在閘門外拚命掙紮的胖大屁股上,將其踹了進去,緊接著收胸貼腹,朝那巴掌來高的縫隙間順勢一滾……
泥沙硌臉,生死一線!
翻滾的一瞬間,由於胯骨太寬,被愈發狹窄的縫隙擠住,張原咬著牙,再次深深吸了口氣,忍著疼痛硬生生擠了過去!
忽聞“嚓”地一聲,頭部陡然傳來一陣劇痛!
張原魂飛天外,心中悲苦,以為自己被千斤閘門切得首級分家!
這時,一個身形高大的胖子忽然跪在地上,緊緊摟住他,嚎啕大哭道:“大兄弟啊,多謝你踹俺一腳啊,要不然俺就得腰斬了哇!踹得好!踹得太好了!”
張原一怔,顫抖著雙手往腦袋上一摸……
噫!原來是發髻被壓斷,扯破了頭皮!
心中不由長長地鬆了口氣,死裏逃生的喜悅充塞胸臆。再看看城門下方,刺目的鮮血中躺著一排排殘肢斷體,有的攔腰而斬,上半邊身子無力地爬動兩下便不再動彈;有的雙腿齊斷,在昏迷中漸漸失血而死;較為幸運的,兩隻腳掌被大門壓成肉泥,卻成功地活了下來。
在一片淒風慘霧的哭嚎中,張原無言地掙開這胖子,馱起隻剩下一半的獐子屍體,大步向家中走去。
身後的胖子踮起腳尖,遙遙喊道:“俺叫範統,大兄弟,可記住俺了,俺會報答你!”
天,黑了,如漆如墨!
此時,仍有十來個人留在門外,哭聲與哀求此起彼伏著,徒然地拍打著這扇隔絕了兩個世界的大門。
忽然,一聲慘叫撕破了生者的希望,讓城內這邊正大口喘息、慶幸著死裏逃生的人一陣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