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遠將手腕放回雲被內。
太醫收好醫具,卻是對著國師道“陛下已無大礙,約莫新年之前便可痊愈。”
宋遙點了點頭,李思遠的恢複速度雖慢,卻是每一分都在實打實。
他與太醫朝著龍床上的人行了個禮,並未等其吩咐便是退下了。李思遠苦笑,有名無實,真擔心自己有天會成為傀儡。
不過現下也差不多了。國師早已權傾朝野,相比之下自己卻是毫無根基。藥苦又讓人昏沉,雖是感到身子比之前好多,卻又是有種更大的傷痛時時刻刻紮著他的心。
他父親的國,他該如何護住?
他並非是在宮中長大,而是在幼年時期被父皇派出的探子尋回的。
一開始父皇對他自是百般疼愛,母妃也榮恩一身。這般的情形,卻是沒有保持多久。
第一年,父皇隻是隨意的從秀女中選取幾個;第二年,父皇西巡,帶回了一名西域女子;第三年,他很久沒有見過父皇了,後來,母妃因為想要毒害新寵而被父皇下令當場殺死,他也跟著被徹底打入“冷宮”。
他不曾怪過母親的行為,他明白這一切的一切罪魁禍首究竟是誰。他在深宮裏,偶爾聽聞宮女閑暇之餘談論著誰又受寵了誰又失勢了。他也隻是當聽聽,當有一天,當他聽聞當年母親想要毒殺的妃子因為讓備受寵愛貴妃小產而被賜死的時候,他久違地笑了
他想起了母親在準備毒殺新寵的前晚拉著自己說了好多的話,最後的最後,她說了這麼句話。
“隻恨身為皇家婦。”
隻恨身為皇家婦。
他更是認為,隻恨身為皇家人。沒有普通家庭的親情,隻有相互殘殺。
手裏的玉簪已是溫熱,李思遠想到了那天那個人,不知她現在是否安好。
他想喝些糖水,卻又不知用何種語氣和話語來告訴這些本本分分站立在殿內的宮女太監們他的想法,他的胃現在被藥弄得苦澀萬分。
如果有誰能知曉他的想法,那就好了。
就這麼過了些日子,終是有天國師才想起他的新帝沒有學過如何擁有帝王的氣勢和威嚴。他便是自薦,成為了帝師。
李思遠學的認真,他隻望有一天,扳倒麵前的人。直到後來那天救他的女孩成了他的皇後,聽聞國師已逝而哭得聲嘶力竭的時候,李思遠才問起自己,他可曾對不起這個國家?
不曾。
他可曾想以下犯上?
不曾。
然後他才明白,自始至終,都隻是自己將他塑造成了假想敵。
他的皇後,接連失去了兩位重要之人,他隻能安慰她。
皇兒望著自己的母妃,跟著一起掉淚。
李思遠不知所措。宋遙教會他如何君臨天下,如何不怒自威,卻不曾告訴他,如何安慰愛人。
他終是慌了。承受過太多傷痛而早已麻木的心,終是再度不安。
國家繁榮,軍事強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卻又如此飄渺。他能為她做些什麼呢?
似乎什麼也無法做。他能給予她一切物質上的事物,卻無法給她精神上的安慰,就像她能為他單赴千裏送上虎符,能為他四海求藥,為了他戴上鳳冠,卻無法給他她那唯一的愛。
李思遠輕輕攬過哭泣的她,什麼也沒說,靜靜的陪她坐著。他終是要失去她了嗎?
他看著灰蒙蒙的天,心情也變得如天一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