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3)

果然是一個瘋狂的餿主意,事與願違,他們還沒喘口氣,市委領導又來了一次錦上添花,決定將那蠢驢當成不可多得的典型事跡,重新組織、補充了一批料材,這樣經宣傳幹事們的妙筆,那蠢驢變成了五一勞模,典型事跡也不是發現什麼遺失信件,而是熱愛郵政事業的模範投遞員了。

這真他媽出人意料之外,將那蠢驢留在眼前,無疑就是一顆眼中釘,汪敬堯又想出好點子,借口革命事業接班人,須先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將那蠢驢送到一個鄉下郵政所去喂野獸。老雜毛死在愛神懷裏了,不幸又一次落到他頭上,上級派來米家氣當局長,又一個狗娘養的雜種。他的美夢就那樣無情地再次給砸個粉碎了,能怪他不咬牙切齒。

他曾聽說過這麼一個奇妙的故事:有個家夥曾誇口他有那麼一項奇妙的發明,能夠從一個死人身上變出一個新人來,還有足夠的餘料可以做一隻小黃狗。他確信米家氣就是那項該死發明的新產品,而他帶來的秘書王育才恰是餘料做成的小黃狗。

他發誓要給那兩個狗娘養的好看,總有一天將他們一塊兒從頂樓上推下去,讓他們嚐嚐美夢破碎的痛苦。然而事實上,他膽小如鼠的事實如同他滿頭白發一樣,眾所周知。

在米家氣手下,他從來變沒敢大聲說話,還領導被取了一個古怪的綽號叫‘鴨賞’。為什麼是‘鴨賞’而不是如黑桃J、茶壺、把手什麼的?誰也鬧不明白。他就那麼鴨賞、鴨賞地亂叫,好像是他家的一隻小寵物似的,他不敢對局長吐一個‘不’字。走廊裏遇見局長,先微笑然後行禮,再就是快速逃走,根本不敢正眼瞧人,至於嚷嚷著跟局長掰手腕,那隻是夢中的胡話。命運之手如此老練又狡猾地愚弄人,他那樣一位天才,卻被當成小寵物似的,任意戲耍。他不甘願,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他恨這可惡的黑社會、恨一切不公正的東西,瞧什麼東西都不順眼,什麼東西都沒教他好受。

當然,汪敬堯也不是什麼都不如意,新郵政大樓奠基隆重慶典,他就撞上那麼一出妙不可言的好戲,為此,他接連樂上了好多天。事實上,他出言相勸,偏偏忠言逆耳,領導竟然邀請那頭蠢驢前來參加剪彩儀式?真是天才。想起那情景,他就不由地偷著樂,並且樂意多寫幾封檢舉信,寫點東西對他一點也不難。正是抱著如此一種對命運的堅定信仰,使他竟然在那種可怕的地方保持著理智。

他們才吃了兩杯茶,汪敬堯短暫的好心情又被破壞了,他被捕鼠老手逮個正著。

“老汪,這幾筆帳你知道嗎?”馬振華執著的不懈追求就是更加固執,一麵將賬本遞給他。一天才剛剛開始,他心情就糟透了,難怪他永遠也長不了膘。

“那些是老米經手的。”他正眼也不瞧一下,如果沒什麼問題就直接記到賬上算了。他不願正麵破題,難道領導花錢還得向他請示嗎?暗地裏咒罵老不死的又有什麼用。

“不行,我得弄個清楚。”馬振華抓住尾巴不撒手,哪怕粉身碎骨也不怕,行將就木,他仍然如此吝嗇。

汪敬堯極其厭惡這不懂圓融的固執老家夥,額頭蹙成條條溝壑,眼中流露出輕蔑之色。他討厭那些不識好歹的老家夥,認為他某條神經出現錯亂,他不無威脅地說:“那你瞧著辦吧。”茶也不吃了,轉身揚長而去,那瘦削的身板簡直就像一片秋天的枯葉似的。

張右權斟了一杯茶給老朋友,批評老朋友的瘋筋像電線杆似的筆直,不懂得繞彎子。這瘋狂的唯物主義世道,勒索搶劫才成了正義,他早就勘破了紅塵,將自己當成一個啞巴。馬振華不願拿自己的靈魂與肮髒的牲畜做交易,注定成了一個領導討厭的多餘之人。

“這茶怎麼樣?”他直道親家送的珍品。張右權聽說他將家裏茶葉拿到辦公室,氣得吹起胡子,又不好奚落這位愛國者。

“臉泛紅潮,當心血壓。”他提醒了一句。

馬振華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歲月中衰老,難免頭腦呆板,針對昧良知的卑劣醜陋行為,他絕不肯低頭。他始終有一種樸素的思想觀念:‘糟蹋人民血汗會遭天譴。’哪怕個人窮困潦倒,也不願貪瀆一分一厘公帑。

張右權換一個話題,關心新娘子何時出門旅行。不免感慨時間不饒人,昨天還是一個小屁孩,轉瞬間已長成大樹。

一朵奇葩就那樣嫁人了,老黃牛內心深處波瀾始終不平靜。他說:“記得嗎?那年咱們一塊上學習班時,出世的。”

“轉眼二十多年。”張右權也不由感慨。他的老查某叫萬秋菊,夫婦育有一女一子,老大張北星嫁給一位電器工程師,老二張北奎,在製藥廠工作,仍是一位王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