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權衡,他果斷出手了。如今一個漩渦越卷越大,能置之事外,他既驕傲又欣慰。他們聊著雜話,魏莫愁領著一個客人進來。
這是陳汝卓第二次進入蘭月亮,第一次,他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就急匆匆闖入禁區,若非情況極特殊,很難想象他有勇氣踏入蘭月亮的草地。深夜闖入蘭月亮,連輪廓都沒瞧明白。可謂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這反而讓他心裏好受些。一切完畢之後,他還是原來的樣子。潛藏於內心深處某個平地上的對蘭月亮的情感則像一個虎穴似的,這其中有尷尬、煩惱、厭惡和恐懼,從不敢輕易觸及。
照鏡子的反省不是壞事,觸及‘蘭月亮’這三個敏感字眼,他立即將它們從腦海中刪除。同仁們喜歡談論某些不著邊際的蘭月亮風月雅趣傳聞,這被他認為是最糟糕的話題,唯恐避之不及。蘭月亮,他是該恨它?還是該愛它?邂逅鄒理奇給他一個巨大的觸動,他不是真正鐵打硬漢,也陷入意亂情迷之中,甚至差點幹出蠢事來。
恰好是傍晚時分,新鮮清涼的空氣,教人為之神爽。站在高處,樓閣層次分明,漸漸抬高,夕陽照在金黃的屋簷上閃耀著柔和的光芒,的確,它比想象中的還要漂亮許多。陳汝卓走進客廳裏,分別問候一聲。他有一個奇怪的感覺是自己並沒有變小,蘭老鳩也並非什麼怪獸或者傳言中的狐妖具有吃人不吐骨頭的妖術。
這位貴客被重視倒不是她愚妄地將自己養老送終的重任交給他或者將他列為第一遺產繼承人,而僅僅是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以證明她並非不光彩的第三者。蘭春梅忙著讓座、端茶,她笑問:“新娘子怎麼沒有一塊來呢?”他並不是沒有想帶馬庚樂一塊到這裏,就像他感到尷尬一樣,馬庚樂內心也有一個解不開的結,他在電話裏的請求,她猶豫一番後,找了一個小借口推脫了,這做法很漂亮。
陳汝卓不高明的謊言,他們都裝著是不明白其實都內心都明白那不是事實。看到她明眸裏流露出失望之色,他頓時後悔了,還不如實話實說好。
蘭春梅畢竟有大將風範,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情感,關心新房布置得怎麼樣?還欠些什麼?他誠實回答。她不經意間,將他們兄弟進行一番不當的比較,她更喜歡他。這匹駱駝氣宇軒昂,英俊不凡,雙肩寬厚,高大結實,黑色眸子裏閃爍著幸福的光芒,準新郎的喜氣再明顯不過了。
她目光沒有離開他身上,步伐穩健、自信是獲得高分的關鍵。書生氣已徹底被洗滌,不管那隻手是海邊風浪或生活波浪,他已成為一位男子漢。
她從來不敢將他當成自己兒子看待,偏偏又極其喜歡他,這其中有某種說不出的原由。她猛然地天才地意識到,難道是他身上某種氣質?這不免有些奇怪,她身處險惡江湖,沾染種種惡習,怎麼可能?她又極力否定了自己的認識。
相較之下,她更喜歡一個正直、熱心、睿智的年輕人,這些特點他身上很明顯。而陳汝川無論從容貌、脾氣、膽量可以說是其老子幽默的複製,證明某些神秘基因遺傳的一貫性。他不乏聰明才智,卻又肆意揮霍那些寶貴的天分,他的世故、圓滑、放蕩甚至不負責任,這些缺點被她唾棄就有些過份了。他有濃鬱的藝術家色彩,烏托幫幻想家、理想主義者空談,那些東西不合她的小胃口。俗語話:一蟲下九卵,九蟲各不同,這話在他們身上得到印證了。
“利用這次機會,好好多玩幾天。”她笑著建議。他規矩地點頭稱是。
她聽說新娘子長得漂亮又善良,渴望能見上一麵,卻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手機的時代特征非常明顯,當時還是相當希罕之物,陳玉堂為他們旅行方便,慷慨地給他買了一部手機,詢問能用了嗎?陳汝卓回答很幹脆,立即開通了,為此興奮了兩天。
“旅行回來,我來替你們接風洗塵。”蘭春梅趁熱打鐵提出另一項建議,指望操縱天上自由飛翔的鷹是不確實際的,她更渴望結識的是新娘子。她說。
陳汝卓答應了,無論如何,彼此不是敵人,既然母親以寬廣的胸懷包容這一切,他沒有理由去恨她。他瞧了一眼,不經意之間,也將她跟自己母親進行一番比較。她如此年輕、漂亮,蘭月亮的大旗能夠在白雲岩下飄揚不倒,堪稱能力超群,眉宇之間那股風塵氣息還能教人一目了然。他信賴自己的母親,她的端莊、寬容、善良就是最崇高的美德。若是有什麼機會,教她們並排站在一塊兒,魔女惡鬥倒不至於,將會是怎樣的一幅滑稽景觀真難以想象?
陳汝卓規矩地坐在沙發對麵,隔著一小段距離,他猶能聞到濃鬱的香水氣息,教人聯想到夜來香,她就是一朵在夜晚綻放的濃鬱的夜來香。據他所知,母親很少使用香水,既使用了點,也是淡淡的似有若無極為含蓄,母親是高貴的玫瑰。
這時,助理端來了茶點,請客人品嚐。他又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若是從客廳屏風背後突然跳出一個小家夥,自稱是他弟弟或者小妹妹什麼的,他該賞他五棵火橄欖或者給一塊糖果?而這不是不可能的。這樣想著,他自己也覺得可笑。
想不到他竟爽快地答應了,這教人十分開心。蘭春梅自信地認為自己沒有看走眼,她的慷慨是一貫的,準備送他們一套宅子,新娘子不肯收。既要表示自己的盛情,又不失體麵,最後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贈送他們蜜月旅行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