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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文坪金礦自開采以來各種矛盾就十分尖銳,劉小晶站在高層建築上自然很清楚病根在什麼地方。他疏財解困的警告可不是一次兩次,分享到一杯羹——哪怕僅是金礦的礦碴,那些所謂憤怒綿羊必然立即閉嘴。他們答應的非常幹脆,實際上一個子兒也不肯掏出來,他當然有理由憤怒了。
三文坪所以遲遲不肯上報,他們天才地以為憑著縣裏組織的強大救援力量,完全能夠解決問題,沒想到事情十分不順利,塌方麵積太大了,才不得不上報。
“還有多少人在井下?”他問。
真神麵前孫九城不敢一絲隱瞞,老老實實回答,井下有六十多人同時作業,幸運逃出十多人,估計還有五十幾個。
頓時,劉小晶什麼也沒說,撒腿就往上樓跑。這奇怪的舉動教他們莫名其妙,正在狐疑之際,老天爺!隻見他手裏操著一把真家夥——白色白朗寧手槍,匆匆從樓上衝下來。他大喊大叫,與其由政府槍斃了他們,不如他先動手,替天行道,為百姓除禍害。
趙尹劍曾經在芳華裏領教過差點冤死在自己贈送的高爾夫球杆下的滑稽噩運,瞧老板手持一把真家夥,從樓上跳下來,他可不會天真地以為這是老板惡作劇的開玩笑,而是急速逃離座位,藏身在沙發後麵。
劉小晶有權佩槍卻不是這把德國進口的漂亮的小玩藝。這頭憤怒的野獸咆哮著朝天花板頂連扣板機,三槍將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打爛了,頓時有如下雨似的,潔白、晶瑩的碎晶體掉了一地。他們驚恐萬狀地抱頭鼠竄,這是一個瘋子,十足的瘋子,他竟真的開槍了。
“你們給老子聽清楚了,將老子的話當耳旁風,這就是你們的下場。你們可別說我不敢殺人,殺一兩個人,老子還是下得了手的。”他咆哮道。他們藏身大沙發後麵,嚇得臉如土色,弓著身,以防挨槍子。
聽到動靜的傭人們全擠了進來,劉小晶大手一揮將她們全趕了出去,地上的碎物也不許收拾。一段可怕的沉默之後,他們才回到座上,腳上都預備性地裝上輪子準備隨時逃命。
他宣布了幾條原則,讓他們馬上逐條落實。第一通知大老板,這是一件極端事件,指望紙能包住火不現實,必須迅速彙報。由市政府全麵解決救災難題,這既能替他們留住一條退路,又有利於事情善後。
第二,為減少惡劣影響,事件必須限製在三文坪縣這一小範圍區域之內。罹難人數目越大社會影響越嚴重,為了減少影響,盡量少報人數,以求降低惡劣影響。本地媒體,將由他出麵打招呼,盡量理順事件的影響。至於其它大媒體,隻能依靠攔堵並用,以影響搶救為由不讓他們接近真相。
第三,必須有人為此負全責時,就由呂礦長那惡棍承擔全責。
另外必須有所準備,以防影響擴大後事情將脫離股掌之間,變得瘋狂和無法掌控,這是最壞的打算。三條原則宣布完,趙尹劍、孫九城頓時鬆了一口氣,連連稱是。隻要不丟官,哪怕下地獄他們也認了。
劉小晶想象著大老板聽到礦難消息後像一頭粗魯暴怒的公牛跳到自己頭上來瘋狂踐踏的可怕情景,不由自主地打一個寒戰,他無法阻止他不震怒。黑槍案之後,市長因健康原因,消失得無影無蹤,其職務由大老板兼任。他之所以忤逆老泰山的旨意,堅持留在香城這個黑洞中沒有調回省城,也是貪婪地盯上那把金交椅,希望幹上一任,撈取足夠的資本,風風光光離開香城。不幸的是三文坪又出事故,他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沒有任何責任,唯一的小麻煩的是他光榮地排列在股東名單前列。這與條例上的精神相悖,也是他最擔心的地方。
此時他倒是真正佩服陳玉堂那隻老甲魚了,趁金礦股份搶手之機及時出手。如今,他如熱鍋裏的螞蟻著急地四處滅火,替那幫蠢驢擦拭驢蛋,他卻可以在蘭月亮抱著美人高枕無憂地品味幾內亞南坑咖啡。
劉小晶歎息一聲,這是整晚上,最人性化的地方了。
他轉向孫九城,瞧他像一堆肉似的,內心深處說不出的厭惡,他相信一隻肥鵝也比他聰明。他把玩著手裏的漂亮的白朗寧,不經意朝孫縣長瞄了一下,嘴裏砰地喊一聲,嚇得孫縣長心驚肉跳,差點從沙發上直接蹦起來。
“呂礦長在什麼地方?”他不動聲色地問。
孫九城認定老板是一個瘋子,隨時可能開槍,但他又不得不極盡全力保持體麵和尊嚴,他努力地克製著內心的慌亂,彙報在他的控製之中。
“明天,你可別說又讓那惡棍溜了。”劉小晶臉上扭曲的肌肉恢複了,又說。孫縣長倒沒拿黨票或者老娘名譽發誓絕對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