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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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酷熱,空氣稀薄、悶熱,燃燒的爐膛的灼熱使香城迷失了方向。馬路上到處是屋裏呆不住無奈到街上尋找新鮮清涼去處的人群,像一大群沒有牧人的羊群似的。紅色男爵出逃前留下總結性的結論:一個藝術家在香城不太容易生存,他的空氣受到限製,藝術生活窒息。藝術家是這樣,尋常百姓何嚐不是如此呢。

回家一趟,陳汝卓又收到一個令人沮喪的壞消息,車前板的黃霞可能不行了,心情頓時沉重,一路上胡思亂想。在光彩動人似嬌豔鮮花的馬庚樂麵前,壞心情才稍稍好受一些,他愚妄地將未婚妻定為亞洲第二美人——他的夢中情人是亞洲第一美人林青霞,不好意思她隻能屈居二。他身上不乏幽默細胞,開玩笑地問:

“朋友,你為什麼如此漂亮動人呢?”馬庚樂將它當作恭維,十分得意,也開起小玩笑。

“朋友,你又為什麼如此甜言蜜語呢?”他們攜手從家裏出來。

上次學校例會陳汝卓並沒有參加,當時家裏破牆裝修又購買許多建材,又累又乏,委托她代為請假。徹底的唯物主義者金海象如今也成了芝山別墅的常客,這隻大蒼蠅不懼惡臭趨腥附膻執著的追求就是讓自己變得更臭。因此哪怕他不請假,校長也不會在公開的黑蘋果榜單上給他記上一顆黑蘋果。馬庚樂談起上次例會,福利分房已興起波瀾,並天才地預測這次例會將是頭破血流的一場惡鬥,結果沒有應驗。

夏日的夜晚,夜幕落得很慢,酷暑的熱力隨著自行車兩個小輪子的轉動撲麵而來,霓虹的光彩沒有打動吳惠珍那顆懸著的心。她和馬庚樂並排而坐,小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扶手,小心眼裏忐忑不安。她指望搭上福利房的末班車,隻要有房子,哪怕房屋麵積再小、層次再差,她也不介意。民生艱難,小老百姓最無奈。

這位打破天花板的唯物主義運動家出了下下策,她拋棄原則偷偷地祈求蒼天保佑,到天後宮上香就是被指加入唯心主義隊伍,她指望幸運之星能落到自己身上卻不懼怕天後娘娘拿燒紅的香頭燙她的小膝蓋。

僅有二十四套的福利房尚在建設中,依照學校公布的遊戲規則及玩法,她仔細地測算一遍,她可能排在第二十二位左右,若是那樣的話,事情就有指望了。

馬庚樂知道她為什麼緊張,卻不至於渾身像化石似的僵硬,提醒她放鬆並握著冒汗的小手。手心汗濕令她急忙將手縮了回去,當意識到自己患了精神上的吝嗇病,又主動握著她的小手。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征,爭個頭破血流是必然。甚至有風聲,某位不知廉恥的女教師不顧貞操主動勾**校長呢,這當然是惡劣的毀謗,由此可見其中競爭之激烈了。她又不忍心朝她身上潑涼水而教她失望,隻是善意提醒不必太緊張。此時任何金玉良言她都聽不進去。

這是權者通吃的時代。韁繩根本無力約束唯物主義大怪獸的極度貪婪和瘋狂。一麵高聲宣布全麵取消福利性分配房子製度,取而代之的是商業性房產,將一大群無辜綿羊趕到可怕的集市上任人宰割。事情如果僅僅如此單純,也不至於有什麼麻煩。另一方麵又大肆地拆除舊城——因為它老舊、醜陋無法體現時尚的現代文明,輕易將它定性為危房,隻因阻礙了偉大的社會主義進程,然後將更多無辜的小綿羊趕到大街上去。破家縣令,這句曆史名言再精確不過了。然後將土地收歸政府所有,再轉手將它倒賣給地產商,從中獲取暴利。任何生意都不如黨的生意好做。小綿羊越來越多,牧羊人騎在被喂得膘肥的高頭大馬上,得意洋洋地大聲吆喝著小畜牲。房價倒像溫度計裏的紅色水銀柱瘋了似的不斷創下新高,土地成了最搶手的香餑餑,不斷地賣出更高更瘋狂的價格。地產的急速升值,又推動貪婪的怪獸更瘋狂地拆遷征地,將更多的小綿羊往絕路上趕。

這與西部片中拿槍攔路搶劫的強盜沒有什麼兩樣。所謂鴿子比獅子更凶猛的說法不無道理。